54第54章
◎朕就将你绑在榻上!◎
清筠院仆从向圣上行礼回话道:“回陛下,小公子病了,在他房间里休息养病,无法抱病面圣。”
皇帝令仆从引路过去,宋沅的住处就挨在谢疏临的寝堂旁,皇帝过去时,见有名侍女正守在宋沅榻边,小榻上,宋沅像正昏昏沉沉地睡,小脸瞧着没什麽生气。
“他得了什麽病”皇帝走近问那侍女道。
侍女云琴见圣上驾到,慌忙请安并回说道:“小公子是哭出病了,因为夫人落水失踪的事,小公子每日都要流几回眼泪,时间久了,身体承受不住。”
“落水失踪?”皇帝冷冷道,“慕晚人已死了,你应直接告诉宋沅这个事实,何必让他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每日里哭着等娘亲回来。”
从夫人上京起,云琴就侍奉在夫人和小公子身边,几年时间下来,与夫人主仆情谊深厚,自己都不肯接受夫人溺水死去的事实,又怎能对小公子说这麽残忍的话呢。可是圣上有命,云琴无法,只能遵命地道:“是。”
皇帝令侍女云琴退出了这间寝房,走近榻边,目光落在榻上昏睡的宋沅身上。宋沅长得像慕晚,他第一次在谢家後园见到宋沅时,就注意到了这件事,因长得甚像生母,宋沅眉眼清秀地都有两三分像是小女孩了。
皇帝无法从容貌上辨析宋沅有无可能是他的儿子,他在榻边坐下凝看许久,也看不出什麽来,只是见昏睡中的孩子,小脸憔悴,下颌尖细,像这几日同他爹爹一样瘦了。
那天慕晚说宋沅是他儿子,求他看在儿子的面上,算她功过相抵,饶恕她过去的罪过时,他认为慕晚是在为保命而撒谎,在厌恨地将慕晚甩在榻上时,确实打消了宋沅是他儿子的可能。
但事後,他冷静下来後,却不能放弃这种可能,就算那天慕晚确实是在为保命而撒谎,也不能放弃这种可能。也许慕晚自己都不知道宋沅的生父是谁,似她那般放|荡无耻,难道当年会“洁身自好”地只私通他一名男子吗?不管只是为满足淫|欲,还是为了有个“遗腹子”,慕晚当年做宋家妇时,应都不止私通一回。
当年在江州,慕晚不知暗地里和多少男子不清不楚过,应是因为这个,才使得慕晚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生父是谁,也许是他,也许是慕晚私通的其他男人,又也许就是慕晚那个绿云罩顶的前夫宋扶风。
可怜谢疏临还以为妻子有多贤淑忠贞,还说什麽要一直一直找下去,说什麽这世间慕晚只有一个。恐怕确实只有一个,似慕晚这样放|荡无耻,胆大包天,欺到天子头上来的女子,这世间,确实只她一个!
皇帝心中恨切时,对慕晚所生的儿子,都不由看不顺眼,眸中浮起阴霾。因从孩子容貌上看不出什麽来,皇帝别无他法,这会儿只能作罢,就打算离开回宫时,刚要起身,垂在榻上的手,忽被一只小手轻轻牵住。
榻上的阿沅,昏昏沉沉地半梦半醒,他微睁开眸子,似乎看到榻边坐着一名男子,男子的身影很像是他的爹爹。迷迷糊糊的阿沅,就以为在榻边坐着的是“谢疏临”,他牵住“谢疏临”的手,轻轻地唤道:“爹爹……”
一声轻轻的“爹爹”,令皇帝心中泛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孩子的小手柔软而无力,只要轻轻一挣就挣开了,却似黏在他的手上,不能甩脱。
明知宋沅这会儿唤他“爹爹”,应只是睡迷糊了,将他当成了谢疏临,皇帝却还是不由心神微恍,为生平第一次被孩子唤作“爹爹”。皇帝正为这从未有过的经历,心情复杂时,又听孩子轻轻问道:“爹爹,娘亲回来了吗……”
皇帝像骤然从梦中醒了过来,就将孩子的手甩了开去。就算宋沅这孩子,其实是他的骨血,应跟他姓“萧”,又如何呢?!这孩子的生母是慕晚,他痛恨慕晚,即使宋沅该是萧沅,是他的亲儿子,他也不会喜欢和看重萧沅,为萧沅有那样一个可恶的生母!
阿沅因手被用力甩开,渐渐神思清醒过来,他看清了坐在榻边的不是谢爹爹,而是那个皇帝,看清了皇帝神情冰冷地望着他,骤然受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小脸更是惨白。
皇帝见宋沅惊恐地望着他,心中冷哼一声,就要走时,手竟然又被宋沅牵住。宋沅用力紧抓着他的手,像紧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从榻上坐起身来,恳求地望着他道:“求陛下……求求陛下派些人手找我娘……”
阿沅是十分害怕皇帝,可是跟娘亲的安危相比,他对皇帝的恐惧,就不算什麽了。皇帝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皇帝有许多许多的士兵和人手,爹爹到现在还找不到娘亲,一定是因为人手不够,如果皇帝肯派出许多人来帮忙寻找的话,一定可以很快就找到娘亲。
阿沅苦苦地哀求皇帝,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却被皇帝冷声呵斥:“找什麽!”皇帝厌恶地看着他,冷酷无情地对他道:“你娘已经死了!”
皇帝再次将小孩的手甩开,在身後孩子伤心的哭声中,离开了清筠院,也先一步离开了谢家。虽然离开了谢家,但孩子的哭声,像还一直在他心中回响,伴着茶室里谢疏临的那些话,闹得皇帝在回宫的马车上,忍不住地心烦意乱。
皇帝想将这“心烦意乱”,向慕晚倾泄出来,他的坏心情既是由慕晚而起,自然要向她报复回来。然而回到紫宸宫後,皇帝还未去找慕晚,那宫女叶兰已急切地跑跪到他面前,叶兰双手托着一方带血的帕子,着急地向他禀报说,慕晚病情加重,咳嗽出血。
帕子上殷红的血色,几要刺伤皇帝的双眼,他心中一震,就往镂月坞走,经由坞内密道,走到地下石室时,见慕晚并未安分病躺在榻上,而是衣衫单薄地倚在室内石桌旁,慕晚手扶着桌沿,弯腰咳嗽得几乎支不住纤瘦的身体,虚弱如弱柳扶风,似再咳几声,就要失力地倒在地上了。
这处地下密室,应是晟朝太|祖在开国建宫时,命工匠秘密修建,为了日後宫中有何变故时,皇室有地避险,为了将来到王朝末日时,子孙後代有秘密逃生的通道。慕晚这般猜测,就在宫女叶兰不在时,强撑着病体从榻上起来,想在石室附近走走,弄清楚这地方的布局,找找有无机关之类。
慕晚希望自己能找到打开暗门的机关,找到逃往宫外的通道,却身体实在病弱,下榻走了没几步後,步子就虚软地撑不住,扶着石桌咳了起来。低身咳嗽时,她听到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微擡眸看见了皇帝与叶兰,看见皇帝神色冷若冰霜,眸中翻涌着阴霾般的怒气。
被皇帝发现她有逃跑的心思,自然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慕晚见皇帝冷脸向她逼近,以为她要被皇帝用力掐住脖子,甚至被掐死时,却身子忽地一轻,皇帝竟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抱着她就往石室外走。
皇帝打横抱着慕晚,踏着石阶向上,从地下走到镂月坞,又经由连通的小门,直接到了他的寝殿,将慕晚放在了他的寝榻上。慕晚因为前几次的事,对被皇帝放在榻上这事,下意识惊恐,不禁就要挣扎起身时,皇帝紧按着她的双肩,恶狠狠地对她道:“你要敢乱动,朕就将你绑在榻上!”
在梧桐院时,慕晚曾被绑过一次,那一次的疼痛,令她心有馀悸。慕晚在皇帝凶恶的目光下暂未动作,见皇帝又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後,向外吩咐道:“传太医来。”
吴实甫是太医院御医之一,今日正当值,见有内监奉圣命来传,连忙提起药箱等,从值房往圣上的御殿赶。
圣上一向身体康健,连风寒之类的日常小病都少有,平日里都是太医按规矩来请平安脉,圣人本来是极少主动传唤太医的。为着这个,这会儿被圣上传召的吴太医,以为圣上龙体欠安,心里有些紧张时,又见内监引着他往寝殿走,不由更是惊惧,暗想难道圣上都病得下不了床了吗?
等走进圣上寝殿中,却见圣上人坐在榻边,瞧着好端端的,并无大碍。圣上令他走近,吴太医在躬着身遵命走近时,将御榻情形看清楚了些,尽管帐帷紧密低垂着,但能依稀透过轻薄的罗帐,望见榻上似有一卧着的清瘦人影。
圣上将手探入帐内,从中捉出一只女子柔夷,目光看向了他。吴太医会意,连忙从药箱中取了方纱帕,轻轻搭在那女子手腕上,而後见圣上也没有撩起帐帷的意思,似只许他把脉听诊。
诊病需望闻问切,太医为後宫妃嫔看病时,虽不可有肌肤接触,必须垫着纱帕把脉,但其实并不需要隔着垂帘。吴太医不知圣上眼下为何如此,只能猜测这女子在圣上心中特殊要紧,要不然也不能睡在龙榻上,让圣上特意为她传唤太医。
可能是圣上的某位新宠吧,宠得……都不许天底下其他男人看她一眼……吴太医在内监搬来的绣凳上坐下,将两指隔纱搭在女子脉上,静心切脉。眼下这情形,他应是不能直接看那女子面色丶问那女子病况的,吴太医在把完脉後,就只能向圣上询问一二。
“她先前咳得厉害,咳出了血。”圣上嗓音冷淡地说着,似对女子的病况,毫无担忧之意,与他特地传召太医来诊看的行为,完全自相矛盾,判若两人。
吴太医只能心里疑惑一下,不能多想,只是就根据女子的脉相和病况,向圣上说出了自己的诊断,说咳嗽出血,既是因风寒不愈,伤及肺腑,也是因心神忧乱丶气血震涌。
“严重吗?”圣上脱口问他後,忽又一顿,面上的表情微拧了拧,又拧不出什麽来,就声音冷淡地似有轻讽,“就只是这点小病吗?”
这话说的,不知圣上是希望榻上女子患病严重,还是不严重,吴太医摸不着头脑,只能如实说道:“眼下病况,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伤及肺腑的病,定要及时治疗,如有延误,可能会耽搁成大病重病。”
吴太医略顿了顿,又觑着圣上神色说道:“但娘娘现在病症尚轻,只要按时服药丶静心调养……”
他话未说完,就见圣上陡然面色沉冷,怒目斥道:“你唤她什麽?!”
【作者有话说】
皇帝现在对女主:你不配进我後宫!
皇帝後来对女主:求求你当皇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