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把他撵出去,还是有多远撵多远才怪呢。
看了真是碍眼!
付昭倏然一震,迟疑片刻後道:“梁大人怎麽了?”
***
梁府的气氛相当低迷丶沉闷。
梁识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面,双手抱头——他再也不复平时那般清高出尘的书法大家模样,而是须发杂乱,眼窝深陷。
光影照在他的身上,都能将他的影子折成佝偻的形状。
五妹梁荐已经在门口等了又等丶唤了又唤,但是每次话到嘴边都欲言又止。
终于,内心的理智还是胜过了一筹,梁荐轻轻地叩了叩门,“兄长,五妹有事相告。”
梁识闻言,悚然一震,这才擡眼望过来:“什麽事?”
“您还记得五妹上次告诉您的那些字麽?”她问。
当然记得了,要是不是那些字,还有那些他失散的“手稿”,他现在不会这麽狼狈地蜗居在书房。
战战兢兢,生怕头上高悬的长剑落下,直直敲碎他作为清流名臣丶当世书法大家的耿介风骨!
“知道。”他冷冰冰地说道,故作轻松问道,“发生什麽事情了?”
“除却上次那十五幅字,现在市面上又多出来二十馀幅,小妹我瞧过了,那些字也是您托我出手的,”梁荐低声,一边观察着梁识的神态,“只是那卖家悬出的价格更高丶更让人捉摸不定。”
“我在想,这是不是一种暗示?”梁荐试探着说。
他的兄长似乎相当难以啓齿说起这事,于是梁荐也只能这麽说。
果不其然,如梁荐预料的那样,梁识立刻愤愤道:“什麽东西!老夫不就是为了那点铜臭麽?怎麽,他把老夫的字收走了,现在还要拿出来高价卖?”
“还要老夫亲自去买?不可能!”
已经进到他手里面的钱,怎麽可能还有吐出来的道理?
他不会退让的!
“下去吧!”梁识气哄哄地赶走了梁荐,再不听她说的任何话。
梁荐欲言又止,但是架不住兄长这麽赶人,也跟着离开了。
梁识决定一个人冷静片刻。
但很快,他就一点也冷静不下来了。
怀抱着微弱的冀望,他又重新回到了书房的暗门里面。期待着自己失窃的那些“珍贵手稿”能够失而复得。
兴许是祈祷有用,兴许是他作恶多端,房梁上忽然有了“细细簌簌”的响动声音。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啪嗒”一声,一个装订好了的纸册骤然落在他的眼前!
自己所写的字长什麽样,梁识当然记得。他眼睛顿时瞪大如铜铃一般,狼狈地俯身下腰,拾起那装订好的册子——十指痉挛着扒开册页。
待他满心欢喜又忧心忡忡地翻到第二页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被玩弄了。
第二页是空白的。空白一片,像他书法字画里面的留白。
……他想起了方才五妹的建议。
他知道,这是一种警告。
战栗爬满了他的脊背,梁识深深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浑身发着颤,这次同样没有关上暗门,而是迈出了不符他这个年纪的雄健步伐。
他要去找梁荐。
***
“呵,”孟珚一边听着眼线的汇报,一边用鄙薄且怪异的语气说着话,“慕大人还当真是翻手为云丶覆手为雨的人物呢,她最知道……”
说着说着,孟珚又捧起眼前的茶盏,极慢极慢地撇去了茶盏上的浮沫,补充道:“什麽叫做‘软刀子割肉最疼’。”
孟瑕听不太懂六姐的意思。
只是她依稀能够从六姐的忙碌中猜到些许。
她们姐妹二人,已经在这场立储风波中站队了。她们是帮她们大姐的。
而这位慕兰时慕大人,是她们要夺来的关键筹码——如此一解释,便什麽都说得通了。
孟瑕暗暗地想着,可是她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
“阿姊,软刀子割肉……这是怎麽与慕兰时扯上干系的?”待眼线汇报完走人後,孟瑕便忍不住提问了。
其实她一点也不关心慕兰时,方才眼线汇报的不是梁识的事情麽?
“呵,梁大人这一代清流名臣的陨落,同他的下属慕兰时当然离不开关系了。”孟珚语气酸溜溜的,“不仅自己要身败名裂,还要送慕兰时同她那名不正言不顺的情人双栖云水呢!”
真让她倒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