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住赵立商脖子的手开始发力。
——唔!唔唔!唔!!!
他疯狂挣扎。
脖子与下颚间的距离本就短,对方无视人体所能承受极限拉力,依旧拼命向高处扯动,赵立商甚至能听到肌肉纤维拉断的崩裂动静,感受皮肤表皮因白纹引起的发痒。
但同时也让赵立商看清老组屋里,先前未出现过的另一人的眼睛。
左边咖色晶状体犹落日,温暖带笑,瞳仁瓣瓣散开。右边无目,黝黑空荡荡,皮肤生硬,肤色青紫,论谁看过去也不会觉得他是正常人。
“黑绳”扭曲丶翻滚丶搅动。
赵立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甚至无法做到咬舌自尽。
他声带像吐掉的瓜子皮,一左一右的斜横在脚边,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干哕的呕咽声充斥整个房间。
「它」甩来腥臭的绿色粘液,覆盖赵立商嘴,连干呕声都尽数吞下肚。
赵立商两眼翻白,身体各个关节不听使唤地颤抖,类似掰开大骨头时发出的嘎嘣脆声。
他头一次觉得,活着比死还要可怕。
赵立政死之前也经历过这些?
不,不应该。
作为至亲之人,他是为数不多见过赵立政真实死因的一员。除去遍地烂肉污血,他那弟弟就四仰八叉躺在仓库地面,後脑壳碎成一堆稀泥,脑子脑浆满地都是。
父母没撑住,扭头就吐了。
但赵立商套上一次性鞋套绕过血迹,蹲在赵立政旁边,发现在碎头骨附近,有几滩浑浊的腥绿液体。
现在这粘液黏住他的眼睛丶鼻端丶口腔甚至还有往耳朵丶喉咙,疯狂向外延伸。
。。。。。。哦,凶手还真的是露露。
赵立商认证了他苦苦执念的答案。
他表情开始变得平和,也不再用尽全力与“黑绳”做抗争,顺从地让它吞噬。
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赵立商眯眼,透过堪比头发丝细的液体空隙,望见悄无声息歪在单人床,一动不动的刘成露。
露露还是那麽脆弱,脸皮薄如纸,稍微碰触,似乎都能晃动成一汪碎月亮。
但凶手真的是露露吗?
他是被自己活生生地掐死的,除去一开始的震惊,但多日未进食的身体哪有反抗他的力气,刘成露几乎来不及挣扎,整个人就软趴趴斜靠在白柜子,手指攥紧布料,不就是正在拔他脖子的家夥身上穿的衣服吗?
白柜子,是冰柜?
这个仅有左眼的男人,浑身冰凉,难不成是从里面爬出来的怪物?
赵立商的脑子不够用,他眼睁睁看着一条冰冷丶粗壮丶浑身散发着幽幽铁锈光的弯曲肥大触手,自他身体里缓慢爬出,一寸寸延伸,直到停在刘成露心脏处。
露露睡颜是那麽美丽丶纯净,不染半分俗世肮脏,悬在他脸上的物件丑陋,画面极具冲击,又让人心中作呕。
「它」要杀了他?
不!不可以!能杀掉刘成露的只能是他自己!赵立商因愤怒,全身再次颤抖。
但那触手调转方向,无数吸盘开合,发出叽咕丶叽咕的停顿动静,从最里探出如鹅蛋大小的赘肉眼珠,表体凸起无数肉疙,隔着透明夹层,无数条与「它」一样的虫子无头飞撞,「它」疯狂旋转,触手表体移动的速度却异常缓慢。
赵立商心脏咚咚直跳。
一小根针,咻地刺入他起伏的右心房。
他四肢开始变得僵硬丶冰冷,肌张力越来越低,几乎无法蜷缩起胳膊。
触手顶端悬在赵立商胸口处,「它」发出不明意味长鸣,腔调平静而悠长,人类无法排解来自古神的频率与震颤,赵立商自心底腾起类似想要“臣服”的悲伤情绪,他半跪在地,全身骨缝透出丝丝冷气。
生命最後时刻,他看到了露露的秘密。
伴随赵立商的力气越微弱,刘成露脖颈的深紫掐痕变淡丶变浅,他面色由青渐渐转成苍白,虽然依旧夹杂病态,但薄唇浮现一抹无法忽视的桃花粉。
“……?”
起初赵立商还能张开口,发出意味不明的嗬嗬,等他身体不受控地向前倾斜,头歪在肩,与刘成露的脸处于相同的水平线。
露露。
他已经讲不出来话,心底默念。
露露,露露啊。
每一次呼唤,都化作心脏勃。起器,露露胸膛有了起伏,露露手指轻动,睡衣袖摆滑落,挡去他手背因碰撞而引起的淤青,肩膀柔软下去,甚至能听到他细微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