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嶷解释道:“是千年人参熬出的汤,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能帮庭玄补补元气。就是——”
千年人参是大补之物,身体康健的人最好不要服用。
他刚要这麽说,便见少年已下意识地将那勺参汤送进了嘴里,试试温度。
顿时将後半句话吞到了肚里。
而见他不说了,林春澹投来疑惑的目光,神色十分天真地问:“就是什麽?”
陈嶷神色纠结。
最後,讪讪笑了下,说:“没事。反正……”
应该,问题不大吧。
千年人参的进补之效果然非同一般,谢庭玄服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已有了隐隐醒来的征兆。
当然,林春澹就尝了那麽一茶匙,也感受到了威力。口渴燥得慌,在屋里待着时,屁股仿佛长牙了一样坐不住,满身的汗,脸颊也红扑扑的。
最後竟还流下鼻血来。
便赶紧趁着这个由头,溜去沐浴了。
陈嶷瞧着他火急火燎的模样,倒是能够体会他的感受。毕竟他之前也不幸中过招,过分进补的後果嘛……他想笑,却又觉得自己缺德。
隐隐快要憋不住笑时,谢庭玄终于醒来了。
他和席凌齐齐起身,连忙关切道:“庭玄,你感觉如何?”
谢庭玄神色恹恹的,目光扫过周围,问的第一句是:“春澹呢?”
陈嶷没想到,他醒来问的第一句竟然是林春澹。他害了一声後站直身子,表情似笑非笑的,揶揄了句:“孤和席凌站在这,你好像没看见一般。”
闻言,谢庭玄抿紧薄唇,垂目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他一向内敛冷淡,情绪从不外露。过分关切地对待旁人才像是意外。
陈嶷内心了然,没再逗他。收敛神色,缓缓道:“今日早朝,圣上已经免了陈秉的一切职务,又将他禁足几月,也算是个好结局了。只是此次太过凶险……是孤疏忽了。”
这次赈灾途中遇险,若非谢庭玄与林春澹运气极佳,怕是早就死在山上了。
只是并非他们不谨慎,而是属实没有想到陈秉蠢到这个程度。竟敢在这个节骨眼动手,好像生怕别人怀疑不到他身上一样。
陈嶷又叹了口气。
他们之前多是同崔玉响这样的聪明人争斗,完全忘了崔党中还有陈秉这种顾头不顾腚的蠢货。
这才掉以轻心。
他擡目看向谢庭玄,温声说了句:“这次是你运气好,陪着你的人也好。孤问一句,你如今还对春澹有芥蒂?”他都陪你跳下山崖,不要命了。
後面的话他没说出口。
芥蒂。
谢庭玄早就忘记那是什麽词了。此番醒来,满心念着的是林春澹,满眼想要看见的也是他。
崖底的初次亲吻,雨水生涩地漫在两人唇齿间,他却吻了一次又一次;山洞里,他将少年禁锢怀中,肆意掠夺的吻……温软甜蜜的唇,为他所颤动的眼瞳,为他而嘶哑的嗓音,为他所流下的泪水。
少年哭着不准他死。
都让他万分怀念。
他敛目,轻轻地开口:“春澹是我的福星。”
那江湖骗子倒是算的很准。
此去凶险,但带上林春澹後,便化险为夷。
陈嶷笑了声,说:“这孩子一脸福相,的确是福星。”
谢庭玄没出声。
眼瞳微微转动,有些阴暗地想,但只能是他的福星。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陈嶷问他现下感觉如何,谢庭玄只轻轻摇头。其实陈嶷自己心里也知道,他现在伤情还不稳定,此番能醒来完全是因为那碗千年参汤。
估摸着,不知何时又会晕过去。陈嶷叹了口气。
他看出谢庭玄的心思,知道他现在想见的人是谁。也就没多留,准备将这宝贵的时间腾出来留给两人。只是临走前,说了句:“你受伤的消息传到了越州,谢伯父要来京城。你确定要让两人见面?旁的倒是没什麽,就是怕他……”羞辱春澹。
陈嶷适时止言。
谢庭玄的父亲谢泊,年轻时刚正不阿,极重规矩,在朝中做言官时能将品行不端的大臣们骂得狗血淋头。他气急时,便是连当今圣上都敢叫骂。人人都要怵上三分。
非是一般人能应付的。
谢庭玄眸色微动,陈嶷继续说了下去:“太医说你的伤情不太稳定。若是再昏过去,徒留春澹一人,怕他受了委屈。不如叫他去东宫暂住一阵……你好好想想。”
他起身欲走,忽地想起了另一茬。神情略微变得复杂起来,道:“春澹尝了你的参汤,补过头了,还流鼻血。你……”
他觉得谢庭玄应该解决一下,可他如今受了重伤,似乎也没什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