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胡说。”薛曙又是一声冷笑。薄唇张张合合,言辞更加过分,“满京都知道,他爹谢泊此次来京一是为了探病,二是要给他定下婚约,让他娶袁氏女。你知道吗,那袁氏女自小丧母,养在兖州姨母的膝下,她爹如今驻扎西南,是手中有着实权的将军。谢袁两姓联姻,谢庭玄既能巩固本家的支持,又能为太子党拉来新的势力。”
他说着,抓着林春澹腕处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收紧,“谢庭玄官至宰辅,他和太子既是君臣又是朋友,他们此生唯有的信念是明君贤臣,是开创盛世。十几年的努力,你真以为,他会因你动摇?”
“还是。”薛曙眸色渐深,哑然询问,“你为了他甘愿此生都当个男妾,和旁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那还是爱吗,你要为他做到那种地步吗。”
他说的这些,林春澹没有想过。他从前卑微,加之谢庭玄声名在外,只有他一人。
他在谢府里过得逍遥自在,全然忽略了自己只是个侍妾的身份。
他喜欢谢庭玄,甚至愿意为他付出所有。但他没办法想象,谢庭玄还会有个明面上的妻子,纵然袁令仪不喜欢谢庭玄,但她永远会横在那里。
像一道裂痕,无数次地提醒他,这个家不单单是他丶谢庭玄和善念三个的。
这不是他想要的家。
林春澹咬紧唇,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起来。他没有想到,除了自己的欺骗之外,他和谢庭玄之间还隔着这麽多东西……
他擡眸,眼中隐隐有泪光浮现。却还是很倔强地看着薛曙,道:“无论如何,都和你没关系。”
薛世子简直要被这句话逼疯了。他伸手遮住少年的唇,仿佛是要用这种方式阻止他再说出绝情的话。
而他则是深呼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用哄骗般的语气道:“我也不想这样说的。可你和谢庭玄的身份差距太大了,他根本不会爱你的。你对他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他只是将你当做一个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小宠而已。”
林春澹听完,只觉得脑袋嗡嗡的,他也不想听见薛曙说这些。就好像……有种被戳穿的感觉一样,这也是他内心里有所怀疑的,最隐秘的害怕。
但他并不喜欢这样被人贬低,也懒得管忠言逆耳的道理,所以根本不想听。
直接厌烦地垂目,装听不见。其实还想要开口骂薛曙,却因为嘴被捂住,说不清楚。
手也被抓住。
他气得发懵,恨得牙痒痒,索性张嘴咬了薛曙的手一口。
後者原本还想忍,结果发现他不是闹着玩的,咬的力道很大。
只能收手,眼神里还隐隐有着不甘。
林春澹这才松口,擦了擦唇边溢出的口水。他冷笑两声,樱唇覆着层水光,桃花眼也亮得惊人,毫不客气地说:“所以呢,这到底和你薛曙有什麽关系!”
他心里也很气,特别想收回之前夸薛曙是个好人的话。
这人分明就是个爱管闲事的神经病。
薛世子终于忍不住了,他咬牙切齿地,将埋藏在心里的喜欢一股脑地倾泻出来。
“当然和我有关系了。我喜欢你啊,你就不能放弃谢庭玄看看我吗。我没有什麽理想,我这辈子就想混吃等死,游戏人间,但我会很爱很爱你,你会是我心里永远的第一位。”
少年愣住了。
他知道薛曙喜欢他。
但这人是全京有名的纨绔,加上之前的那番话,他只以为薛曙是想和他睡觉,只是一时兴起,对他这幅好看的皮囊感兴趣而已。
完全没想到,他会这麽真情告白。
林春澹下意识想退後,却因为身後是寺墙而退无可退。
薛曙高大的身影从头顶罩下来,那双桀骜眼瞳紧紧地盯着他,平白地生出许多压迫感来。
他咽了咽口水,有点怕了。
却还是蹙眉,眸光恨恨地盯着他,凶狠道:“你喜欢我。难道我们之间的身份差距就不大了吗,难道你就不会娶妻生子吗?”
男人眼瞳里满是光,他就差点发誓了:“我不娶妻不生子,我父王管不着我。春澹,你若今日答应我,我回去就娶你当世子妃,我胸无大志,我不需要联姻。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他说到最後,尾音都有点撒娇的意味了。
看着少年那覆着水光的唇,喉结上下滚动,眸光微闪。
再也克制不住心底的冲动,俯身就要亲上去。
然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愣神间,被林春澹趁机推到一边。
等反应过来时,少年已经躲在身穿袈裟的老僧身後了。
薛曙捂着脸定睛一看,发现这老僧正是之前劝他等着的那个。他想说些什麽,却不想老僧先双手合十,道:“施主,佛门净地,您怎可如此胡来。”
他正是西山寺的住持。
林春澹躲在他身後,已是翻脸不认人,愤愤道:“住持,你快将他轰出去。”
薛曙这个坏人,竟然不经过他的同意,就想亲他。
“我不走。”薛曙梗着脖子说。
林春澹樱唇轻张,冷笑着吐出三个字:“不要脸,。”
住持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最後阿弥陀佛一声,吩咐跟着的小沙弥道:“去给两位施主准备厢房。”
身旁的少年悄悄地拉了下他的袈裟,住持无奈笑笑,又补充了一句:“一个安排最东边,一个安排最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