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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你回浮屠。”
出手稳住庚盈脉象,游扶桑半蹲下身,将人打横抱起。
庚盈早说不出话来,在游扶桑身前疼得一抽一抽,血迹也染尽游扶桑的衣衫,触目惊心。
“我带你回去。”游扶桑重复一遍,掐指画阵,欲使出浮屠千里。
便是出手的一刹那,一支箭矢冲破阵眼,刷地一下——生生将阵符劈成两半!!
庚盈亦被箭气波及,咳出一口鲜血来。
此箭凌厉,风带起簌簌破空巨响,弦弓甚至有回荡的声音,该是来自很远的地方,却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这箭术游扶桑再熟悉不过了。
还未回头,身後有人笑吟吟先开了口:“扶桑城主这是要去哪儿呀?”
是方妙诚的声音,十足的惬意。
方妙诚自宴门亭台走来,身上有些伤,不知是谁打的,但不损她神色里的戏谑。
而她身後,宴如是手上长弓未放下。
她轻扫游扶桑一眼,隐约是愁苦与沉痛的情绪,但极淡,转瞬即逝去。最终,她的视线落在庚盈身上,长弓缓缓下移,弓弦紧绷,箭矢对准了庚盈。
庚盈早是疼得双目闭紧了,固然无法觉察宴如是眼底敌意。
但游扶桑看得见。
绝非无力抵御——只是被箭矢对准的一刻,游扶桑竟是浑身上下冰冷,几乎开始颤抖。
游扶桑惶惶然开口,声音仿似来自很远,又仿似不属于她:“宴如是,你居然真的与她为伍……”
与我为敌吗?
宴如是张了张口,想说什麽却还是作罢,弓箭未放下,只道:“师姐,我只要庚盈。”
“……什麽?”
游扶桑怀疑自己听错了。
“确切地说,我只要庚盈的命。”
宴门後山发生了什麽?游扶桑并不知晓,但此刻还是下意识护住庚盈。“不可能。”
宴如是却似早料到了回答,她举着弓箭,从未放松力气。
“倘若我执意要杀她呢?”
“……原因呢?”
游扶桑不知晓庚盈做了什麽,问话倏然很没有底气,只是抱住庚盈的力道更重,“宴如是,你与方妙诚为伍丶又拿箭指向我的原因是什麽?”
宴如是看着她,不厌其烦地重复:“我并非与她为伍,也并非箭指向您。我只是,要庚盈的命。”
夕阳敛下光华,山下丛林忽而陷入夜色。
只那一点箭矢上的寒光,格外刺眼。
“因为,”宴如是道,“她杀了我的母亲。”
宴清绝死了?
游扶桑瞪大眼睛。
而在宴如是话音落下的刹那,庚盈忽然在游扶桑怀里剧烈地挣扎起来,气若游丝地辩解:“尊主,我没杀宴清绝,我真的没杀……”
“别怕,别怕,我信你。”游扶桑轻声道,视线在方妙诚身上一荡,再看向宴如是,意有所指道:“你把弓先放下,兴许这其中还有误会……”
“误会?”
宴如是却好似听见什麽笑话,面上绽出一个笑。
一个极其狼狈又极其病态的笑。
“就在方才,我看得那样清楚,”箭矢指着庚盈,她说得极缓极慢,“是她与我娘争吵,以银针刺穿我娘的身体,惊动了青龙,山洞崩裂,然後,我亲眼所见……庚盈跪在山洞里,一口一口,吃掉了……”
仿佛极其不忍地,最後几个字宴如是一字一顿,又咬得很轻。
“吃掉了,我娘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