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而易举便冲破了箓文与整座洞xue。
庚盈吃力地仰头看它,脑袋猝然一片空白。
没有胜算,一点也没有。正如方才宴清绝对上她。
与方才的宴清绝那副强弩之末的模样全然不同了,这只青龙便是鼎盛时的一只强弩,一仞最锋利的剑,体型巨大,身子亦灵活,黑甲青鳞坚硬无比,庚盈甚至不用拨出银针也能想象那些短针绵软无力地擦过青龙鳞甲,伤不了它分毫,不过是搔痒。
快点逃走!
青龙摆起尾巴的电光石火,庚盈脑内警铃大作,心里冰冷一片。
可是,来不及了。
庚盈自诩速度不错,从前对上强手,即便打不过也化作黑鸦一溜烟逃走,或能反过去再阴一把,但这次全然不同了,不说提起武器,她甚至来不及化形,仅仅转身的刹那,青龙覆满鳞甲的尾巴近在咫尺,最坚韧也最锋利——她甚至不知道这是何时出现的——侧着她身子如板斧一般劈了下去!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根本反应不及,庚盈觉得有什麽东西脱离了身体,来不及感受,一阵虚脱的无力感冲上天灵盖,头晕目眩要站不稳,右侧身体温度迅速地流失去了,鲜血如瀑布那样喷涌出来,淋漓似一场急雨。
那麽多那麽多的血,庚盈怔忡着低头去看,一整只手臂摔落在地上,眼前殷红一片。
她不合时宜地想着:倘若今天能采得凤仙花,也该是这麽艳丽的颜色。
——不行!
疼痛将她麻痹,可脑子里却有一根弦拽她回去了,她很恍然地想到,七日的夏朝祈愿还有最後一颗花籽儿,马上就可以戴上布铃铛了,她不要功亏一篑!
一种奇异的冲劲致使她在瞬息间化形,几尺的人类忽而变成一只巴掌大的乌鸦,目标倏尔变得那样小,让人捉不着,才堪堪躲过青龙的第二次攻击。
耳边巨石訇然,庚盈揪着山顶处那一点天光,不顾一切地冲撞出去。
少了一只翅膀的乌鸦要怎麽飞得起来?
庚盈团成一窝狼狈的魔气,不管不顾地向上冲去,我不要死在这里,她想,我不要死在这麽阴冷的山洞,尊主会找不到我,尊主会伤心……
就算死,也要死在游扶桑身边。
庚盈挂着淋漓的血,胡乱地冲撞出山洞,拼尽全力,宴门重峦叠嶂四万八千丈她都冲过了,耳後是青龙利爪破空的声音。
逃走——快点逃走!!
极端的恐惧让庚盈流出泪水,她根本不知晓宴门这些弯弯绕绕的路径,千岩万转迷花高石横冲直撞,她分不清黑夜白昼丛林秘境,觉察发髻的小铃铛狂响不止,头痛欲裂。
庚盈无头苍蝇似的想找游扶桑,游扶桑也在找她。
近了,要近了……她能感觉到游扶桑身上好闻的龙涎与沉檀,还差一点点……
快要坚持不住的那一个刹那,有人环抱托住了她。那份气息那样熟悉,那样强大,足够安抚庚盈所有混乱的心绪。
“尊主!!!”
全身紧绷的神经陡然便松懈下来了,真正触碰到游扶桑的那一刻庚盈只想哭,哭得难受,上气不接下气,“尊主,你,你怎麽才来找我啊……”
“你怎麽回事……”
庚盈境遇奇怪,游扶桑满是疑窦,但也明白这不是多问的时候。
眼下当务之急是带庚盈离开宴门。
今日自晌午起游扶桑的眼皮便跳个不停,她生出一种奇异且不好的预感,她发现庚盈不见了,问了几处无人知晓她的去向;不过庚盈向来贪玩,几个时辰找不着人的事情常有发生,游扶桑未做多想,况且那只放在游扶桑书案旁的铃铛没有异象,代表庚盈性命无虞。
但当日斜西山,游扶桑放下狼毫,还未收起镇纸与砚台,毫无征兆地,书案上的铃铛裂作两半。
一半的铃铛似箭矢那般飞了出去,撞得砚台洒出浓墨,如一滩溅落的血迹。
庚盈发生了什麽?
先前那份极不好的预感极速攀升了,游扶桑伸手去拿铃铛,却在几乎触碰的刹那又退缩回去。
银铃破碎,命悬一线。
游扶桑知晓不可能得到好的答案。
踌躇几许,却还是拾起铃铛,轻轻阖上双眼。
宴门,後山,水潭……
她看见那团漆黑的魔气在山洞里横冲直撞,失了一只手臂,疼得满面都是泪水。
游扶桑睁开眼。
仅仅一瞬,书案灯火俱灭,砚台与铃铛各碎在案边,无人收拾。
游扶桑人影已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