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卦者阴长阳衰,鸿运中衰;诸多阻滞,诸事不顺。*
居然是,无解。
药石无医,神佛无用。
宴门星台下,衆人见宴如是久久不语,斟酌几许,还是发问:“宴少主,演算得如何了?”
“……”
宴如是不言语,运作灵力再起卦盘。
答案并无什麽不同。
依旧无解。
指甲在手心嵌出血痕,她不敢回头,有些无措地想:世间万物皆有解法,怎麽偏偏危急关头反而不奏效了呢?
她不言语,旁人也变得紧张了,她们心里惶惶,表面又强作镇定不想乱了阵脚,可是开了口,声音分明都是抖的:“所以在星轨上,亦是死局麽?……”
“直接攻击浮屠城呢?”有人问宴如是,“直接攻城掠池,胜算几何呢?”
宴如是并非没有研究过正邪战术。
是可行的,胜算亦不低,可惜败则九州陪葬;胜则二鬼除,可後面还有毒罗刹丶刀杖丶枷锁丶荼枳儞四只鬼虎视眈眈,旷日持久难有出头之日。
她们背後不只是她们的命,还有黎民百姓。她们已是仙体不怕损耗,百姓呢?
无论胜败,都是赌不起也赔不起。
那麽多战术,或许不如宴如是直接在浮屠城外长跪七日来得简单。
当然只是戏言。
宴如是知晓,便是她自戕在城楼前,游扶桑也不会动容分毫的。
——她死,换不回庚盈。
亦如庚盈之死换不回母亲。
时至今日,仍有人明里暗中谴责宴门教出了祸害,连带着那麽多人受难。
“当真无解麽?……”
面对这般犹疑,宴如是也难堪。
便是那人——宴如是最不信,而正道最敬拜的那人——走上前来,在星盘上轻点一点。
“日月星宿五阳一阴,并不会长久。”
陆琼音道,“是以,我们只需要……”
“等待。”
“日月星宿不可除,但源源不断供与它们魔气的人,恰恰最好铲除。等到日月星宿尽,毒罗刹鬼丶刀杖鬼丶枷锁鬼丶荼枳儞鬼现世,魔气向外发散最为强烈,等着她的只有油尽灯枯。换言之,恶鬼肆虐之日,亦是她最脆弱之时。”
“可是丶需等到日月星宿尽?”旁人连连摇头,“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这两只鬼才现身月馀,凡尘已经叫苦不叠,我们居然要等到它们自行消退?这不是白白等死吗!”
“不用那麽久。”
当然不用那麽久。因为血骨牵机与浮屠恩怨马上就会发作了——
诚然,这一句掖在陆琼音心底,并不曾说出口。
她只淡然道,“你们瞧宴少主手中星盘指向姤,附为辰,客卦为乾,一乾一巽,反而是吉象。九三厉,无大咎,其行次且,有惊无险呀。”
“那麽敢问陆楼主,约是要等待多久呢?”
“不出南爻巳午未。”
也就是最迟在六月廿日。
这还是等得起的。
衆人于是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
看着正道人士纷纷点头,一副恍然大悟模样,宴如是觉得很滑稽,也忽而很无望,她发觉整个正道都愚蠢无能至极——
包括她自己。
惰性,自私,忌惮,软弱,回避。这是人性。
因为惰性,当前方有一个更强大的人物——如从前宴清绝,如今陆琼音——她们盲目仰仗她,被牵着鼻子走。也因为自私,不愿承担出错的後果,倘若只作盲从,最後出错,还能将罪责一概推卸给领头人物。
宴清绝当然怕旁人口舌;衆口铄金,脊背越戳约低。可陆琼音不怕。
越是阴险不顾忌,越是自由无束缚,越是钱权利双收。原来这是世道。
世道向来如此,宴如是知道的,不过现下风吹潮退,礁石不动声色显现出来了。
人性不动声色显露出来了。
如今陆琼音自导自演剿魔,还佯作善意,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