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师姐,求求你说“是”……你说啊……
宴如是满眼盈泪,却还是维持那一个可怜的笑,企图让一切归于原点。
游扶桑却只是淡然摇了头。
她慢慢地抽出手指,“不是的。宴如是,我写这个不是因为喜欢你。只是觉得,你入浮屠城後请求我帮助——不论真心假意——我确是答应了帮你,却因为仇视宴清绝,犹豫再三,什麽也没有做。人不能言而无信,我过意不去。我想做些什麽,为了宴门,为了信守承诺,而不是因为喜欢你。”游扶桑淡淡重复,“宴如是,我写告天下人书,不是因为喜欢你。”
“而且,现在……”
“我也不喜欢你了。”
言罢不等回应,游扶桑再次转身,手半推开门扉。
“不要走!”宴如是再次拉住她,慌不择路道,“不要走……我丶我还没有问完,你不喜欢我,为什麽要为我疏解……游扶桑,你就是在骗我……”
她抚摸她,那麽细致又那麽温柔,难道都是骗人的吗?
游扶桑叹了口气,不厌其烦解释道,“你的血契因我而起,是我最初有了捉弄的心思,我觉得很抱歉。所以我将这些一并解除。现在我们两清……”
“我不要两清!”宴如是摇头,渐渐拖上哭腔,“我不要两清……游扶桑,你到底为什麽要解除我的血契?为什麽……为什麽你要解除我的血契??!!”
游扶桑觉得莫名其妙,“这还需要缘由吗?这血契连你的煞芙蓉都难以压制,你把它留在身上,等别人针对你吗?”
宴如是哭道:“我不要……”
“宴如是,你需要好好休息。”游扶桑打断她的话,推开门扉,凉风灌入屋内,宴如是一阵颤抖。眼看游扶桑向远处信步离去,宴如是追上去:“你不要走!你不要离开了……师姐,我这些年一直很想你,我很想你……师姐,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她衣衫不整,没有办法憧憧人影的山道上再多行走,立刻被游扶桑甩在身後,只能嘶哑着嗓音道,“师姐,师姐,你不要走……”
宴如是犹记,这是那日游扶桑最後一次驻足回首。
游扶桑大约很不解:“你喜欢我什麽?真是莫名其妙。”
又道:“好了,血契解除需要调息,你也算大病初愈,确该休息些许时日。你不要追出来了,虽是仲夏,竹林仍有凉风,你会受凉。床榻边有干净的新衣,蓬莱夜深露重,记得添衣。”那麽温柔地体恤着,面色平静柔和,对宴如是而言却是最残忍的刀刃,一刀一刀剜下她的骨肉。
“告辞。宴如是,你也要保重。”
便是这一个刹那,宴如是人虽还坚韧站着,神魄却不知道飞向何方,有如绞索剔命,她只觉得几乎毙亡。
不可以……游扶桑不可以……
然不论她再怎样苦痛,怎样哀求,那一日,游扶桑也确实离开了。
*
重新踏上山道的一刻,游扶桑闻见雨後新风。
她竟不知晓昨夜下过一场雨,此刻闻着泥土惺忪的气息,顿觉神清气爽。如今已是深夏,随意春芳歇不取,明明明月在身前,而她也该啓程了。
背着行囊包袱,她恍然想到,这叠包袱的技巧还是几百年前宴如是教会她的。那时要去凡俗小城里游离,宴如是道入乡随俗,不用芥子须弥袋,要背凡人肩上包袱。
“阿娘,你会叠吗?”
宴清绝何等不食人间烟火,断不可能会这种凡俗人的零碎玩意儿。宴如是于是小声:“阿娘,你笨笨的。”
宴清绝佯怒去打她:“没大没小!”
宴如是喜欢躲去游扶桑身後,这样宴清绝就会善罢甘休。其实宴清绝最不舍得打的从来都是宴如是,至于游扶桑……
罢了。都是前尘旧事了。
不提,不提。
岁月流转,年年江月轮换,她们早就不是从前少年。宴如是将封禅仙首,堂堂仙首大人,与她这旧时魔头再多纠缠,便是不光彩了。
于是宴如是走她的阳关道,游扶桑走自己的独木桥,就此分道扬镳,这很好。
这很好。
前尘已散,旧事不重提。如今,游扶桑看着漫天雨後朝霞,背上小小包袱,心道:该要啓程了。
【作者有话说】
旧怨(完)
真正的第二卷在这里才算真正开啓。
有人以为上一章的do可以消解火葬场?nono,那只是前奏。还记得这篇文的口号吗!暗恋与火葬场共生,huang暴与纯爱并行,为什麽两个互相渴望的人会变成冰冷的pao友呢?请收看……
本文批注:
浮云一别,流水十年。韦应物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晏几道
随意春芳歇。王维
最後一个可能相对少见,陈曾寿的临江仙:明月寺前明月夜,依然月色如银。“明明明月是前身。回头成一笑,清冷几千春。”照彻大千清似水,也曾照彻微尘。莫将圆相换眉颦。人间三五夜,误了镜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