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宴如是要往高处走,便不可以留下这样的命门与软肋。
而现下,这个血契再也不会对她有任何束缚了。
便是此刻,宴如是缓缓睁开眼睛。
她看过来,眼里逐渐清明,似乎不敢置信游扶桑就在身前,她伸出手,万般不敢确信地触碰她。
“师姐?”
游扶桑隐隐一愣,视线挪开,但还是“嗯”了一声。
师姐回应她了……?!
惊喜过于猝然,宴如是唇齿翕动,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稳神许久,她再开口:“师姐……”
“嗯,”游扶桑含糊一应,脱开视线,直截了当告知因果,“你是因为姜禧的魔气附着,血契侵蚀,才这样难堪。”
宴如是微愣,低头看向自己松垮素衣,衣里痕迹深浅交加,还残留欲的尾韵与游扶桑紧紧触摸过的感觉,宴如是犹在梦里,想入非非,心里只剩甜蜜欣悦。
不是梦。师姐,她和师姐……
熹微晨光里,游扶桑再道,“那副魔纹是我们在浮屠城里时日,我起了捉弄心思,故意将血契下在你的身上。是我对不起你。它会吮食你的心神,也会成为你的软肋。”
“不……”
“是以,我帮你祛除了。”
“……什麽?”
宴如是唇角还维持着弧度,眼底的笑意却生生凝固了。
“师姐,你说什麽?”
“你的血契魔纹,我替你解除了,”咫尺之外,是游扶桑一字一顿道,“是故眼下,宴如是,我们两清了。”
说着,游扶桑站起身,背後是趁着晨光整理好的包袱,“我们两清了,以後你也不要来找我。”
什麽?
什麽是“两清”?
心跳在这一刻停滞了,宴如是愣在榻间,眼睁睁看着游扶桑背起行囊,擡步离开。
“等一下——”宴如是陡然出声,正视着游扶桑,嘴角渐渐要挂不住笑意,“师姐,你这是什麽意思?你要离开?你要丶你要把我丢在这里吗?”
游扶桑似乎觉得很奇怪:“什麽叫把你丢在这里?这里是蓬莱仙山,有椿木,有黑蛟,有周蕴,甚至还有成渐月……安全得很。你是宴门掌门,你身上血契已解,这世间再没什麽能困得住你。你想回宴门,大可以自己回去,怎麽叫我把你丢在这里?”游扶桑道,“我要走了,桌案上有吃食,你饿了便吃,不想吃就倒掉,我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糕点放久了会招蝇虫。”
游扶桑说得理所当然,恍若“下雨了要打伞”“人饿了要吃饭”一般自然淡然。可这份淡然让宴如是感到无比惊诧。这一定还是在梦中,她想,这一定还是在梦中!不然师姐说得每一个字她都明白,为什麽连在一起却让她这样难以理解呢?
宴如是艰难地开口问道:“师姐,你要去哪里呢?”
“庚盈……”游扶桑深吸一口气,“我要去找庚盈落下的魂魄。”
庚盈……
是故意的吧?故意拿宴如是最没资格过问的事情作搪塞,切断宴如是再往下问的可能……
而游扶桑也不管宴如是是否回应,人便向外走了。
这不可以——她怎麽可以就这麽走了?久别重逢,相逢故梦,甚至金风玉露磨镜相交,她们都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游扶桑丶游扶桑怎麽就要离开了?
“师姐!”
游扶桑没有任何驻足。
“师姐,你停下,你等一下……我还没有说完……”
游扶桑充耳不闻。
“师姐!”
“游扶桑!!!你回来!!!”
“……”
宴如是一个激灵,猛地喊道:“告天下书——告天下人书!”
似是抓住救命稻草,她踉跄走下床榻,不管不顾地接近游扶桑,“师姐,你从未向我解释过那封告天下人书……”
果不其然,游扶桑的脚步一顿,缄默半晌,回过了头。
“我写告天下人书是因为……”
“是因为您对我,还有旧情意,对不对?”宴如是紧紧握住游扶桑的手,眼底有着难以言喻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