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剑修的自我修养
芳灼大怒:剑和人是没有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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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断山上的雪四时不歇,但并非都是纷纷扬扬如飞花漫天的。偶尔也有那麽一阵子,雪下得极大,两三个时辰就能将院子给埋了。
从前虞无渊热衷于闭关,几百年不出一趟门,是以几乎每次一出关,都会被院里的雪挡了个严严实实。偏生这雪又是此地精华灵气所化,结界挡不得,咒术清不得,再法力高强的仙尊也只能老老实实铲雪。虞无渊懒于动手,每逢撞上这种事,都是捏几个小雪人代为清理。
後来与芳灼成了道侣,虽说不常闭关了,却又多了项就寝的活动,有时闹得狠了便不知岁月,一觉醒来,院子又被埋了。每当这时,芳灼就会讪讪一笑,然後自告奋勇地跑去铲雪。出于某种报复的心理,虞无渊不曾和芳灼讲,其实可以不用他们亲自动手。
总之,日子就这麽过下去了,这一世沈归身子比之前要好很多,在凡间也就玩得更狠,百年都不回一趟无相宗,整座妄断山上就只剩下芳灼与虞无渊两人,清清静静地修行,与谈情。
芳灼属火,倒是却是比那群小雪人要会铲雪些。待虞无渊慢慢悠悠穿戴整理好衣物,又看了会儿本经书时,院中已经空了大半,左右也无事可做,那空下来的地方刚好可以练剑。
她到底是剑修出身,与凌苍又感情深厚,纵使现今成了神,也舍不得闲下练剑的心思。
往日里,都是虞无渊练了一个时辰剑,又悠闲地坐到廊下等人回来,那时芳灼必是顶着一张微微泛红的面庞匆匆跑来,半是勾引半是诱哄地闹着要唇齿相贴。至于应不应,全凭虞无渊当日心情。
唯独今日,也不知是雪下得不够猛,还是芳灼的法力又增进了,虞无渊还没练够一个时辰的剑,这厮就已经将里里外外清了个干净,随後便倚着廊柱,静静凝望着院中人。
磅礴的灵力随着指尖一点点渗入剑身,散发出温润莹白的光。凌苍本为天山银所锻,通体银白,冰冷肃杀,而这些年来被虞无渊的神力不断温养,却显得愈发飘渺如神,周身杀气掩得一丝不泄,出鞘却仍是狠厉迅疾,斩邪于千里之外。
虞无渊很喜爱凌苍。
她及笄当日,沈归便兴高采烈地拉着她去了剑阁的万剑峰,指着插了满山跟菜市场里的白菜似的神兵,同她讲:“喜欢什麽随便挑,为师就算把妄断山抵出去也要给你拿下。”
这话虞无渊曾经信了很长一段时间。
等後来又长了几岁,虞无渊才从其他同门口中得知,无相宗每一位弟子,无论主修剑道与否,只要有心,都可以去万剑峰领一把自己的剑。至于剑会不会被领光,剑阁的铸剑师曾言:“无相宗添人的速度还没有他们铸剑的速度快,他们要担心的从来都只是无主的剑会不会剩太多的问题,而非剑够不够的问题。”
不过十五岁的虞无渊是个实心眼子,堪堪了跟了沈归八年,还没意识到她的师尊是个满嘴胡话的人,老老实实跟在沈归後面,在沈归期待的目光中,挑了一把不算起眼的银剑。
沈归对这剑的第一印象就是秀气。
太秀气了,不像兵剑,更像是那些漂漂亮亮无甚大用的礼剑,专给那些不修剑道的长老参加典礼时作装饰。
不过既然徒弟喜欢,又加上这剑确实与她有缘,仅是碰了一下剑柄,便有流光自相贴处溢出,很是夺目,沈归自然就同意了虞无渊的选择。
虞无渊叫它“凌苍”,说要这剑的名与她的名一样,无边无际,傲视苍穹。
她天赋极高,修炼修得极快,致使後来,再无人注意过,凌苍本身只是一柄精美秀气的银剑。凛然剑气衬得它入秋霜冬雪,只一眼便叫人心生寒意。
凌苍伴了她很多年。
待最後一式毕,虞无渊收剑入鞘,这才注意到芳灼满是幽怨的脸。
“无渊,你今日练了快一个半时辰的剑。”
“想到了些从前的事,入了神,便多练了会儿。”虞无渊任由芳灼的手抚上背,擡眼笑道,“怎麽,怪我让你久等了吗?”
“我已经等了无渊很久了。”芳灼避而不答,闷声道。
语未毕,芳灼就感到怀中人的身体僵了一瞬,他立马意识到自己讲错了话,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识,我只是……”
虞无渊捂住了他的嘴,轻声道:“不会再让你等了,从今往後都不会。”
“我只是看凡人的话本,他们都说剑修的本命剑才是剑修道侣。”
虞无渊的话确实让芳灼心安了不少,只不过他是个得宠了就恃宠而骄的性子,待虞无渊将手挪开,他仍做着那副委屈的神情,放低了声音将方才的话接了下去:“可凡人话本里都写,剑修此生最爱的只有剑修的本命剑。”
虞无渊不禁莞尔:“你看的都是些什麽话本子?”
“就是那些《我的道侣是剑灵》《道侣爱上剑灵了怎麽办》《人和剑灵也有未来》之类的,我看你们无相宗好多弟子都在看。”芳灼将头架虞无渊肩上,语气闷闷。
“这只是凡人写的故事罢了,剧情越是跌宕起伏才越有人看呐。”虞无渊拍了拍芳灼的背,宽慰道,“我的道侣只会是你一个,放心吧。”
“真的吗?”芳灼轻轻吻了吻虞无渊的发,脸上泛起一丝得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