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三章借刀
曾纯如向他摆了摆手,径自在桌边坐了,从袖中掏出那支玉蝉簪来,放在桌上。
金伶见此便将琵琶放在一旁,伸手轻轻敲了敲内侧的花窗。而後门扇开合,阎止提步走进屋来。
曾纯如打量着进屋来的这年轻人。这人约莫二十上下,着一件灰色长袍,头戴玉冠,一双乌黑的瞳仁有如静水。他站在桌前垂眼打量过来,等着自己先开口。
曾纯如不敢怠慢,稍稍向前倾身,问道:“尊驾以玉蝉簪为证,请我前来,所为何事?”
阎止这才在他对面坐下,并不回应他的话,却道:“知县府守卫森严,曾将军能找到理由出门,实属不易啊。”
“您日子选得好,我怎会出不了门。”曾纯如笑道,“今日是我庶母诞辰,她祖籍梅州,葬于郊外。赖知县再怎麽多疑,总不能拦着我扫墓吧。”
阎止笑了笑,将桌上的玉蝉簪拿起来,又道:“西北侯的事情,你全都告诉赖知县了吗?”
曾纯如擡眼审视着他,思虑片刻,却问道:“扈州那边……纪将军有何吩咐?”
傅行州立在旁侧,听闻此地心中一跳。
扈州与紫菱县相接,而曾纯如刚才所提到的纪将军纪明,正是扈州总兵。他听曾纯如的意思,这诬陷一案竟与扈州也有关?
如若至此,那这件事便麻烦了。
阎止心中也是这样想,但他不动声色,将玉蝉簪扣在手下,轻轻敲了敲桌子。
“我们扈州与赖知县之前是说好了。但是赖兴昌一心巴结着太子,对扈州可未必说实话,”他道,“你将证据全都交上去,要是哪天赖兴昌翻脸不认人,我们还有什麽办法?”
曾纯如慎重的打量着他,话里退了半步:“此言何意?”
阎止闻言,有意停了半刻,才徐徐道:“那我便开门见山些,这也是纪总兵的意思。你手里还有没有没交给赖兴昌的证据,能给我们保一条退路?”
曾纯如沉吟半晌,才道:“有一封赖知县与我往来的书信,我一直私自留着。但是告诉他已经烧了。”
“放在哪儿了?”阎止问。
曾纯如听罢,霍然擡眼盯住了他。周围人还来不及反应,他早就一把抓过桌上的杯子,不顾茶水滚沸,朝着阎止便掷了出去。
“你到底是何人!”曾纯如怒道,“这玉蝉簪分左右,你给我的根本不是纪将军的那一支。你拿着簪子假意邀约,是要打探什麽!”
他话音未落,身後跟着的几个侍从齐齐亮出兵刃,就要合围上来。
阎止却他们快得多。他侧头一闪,茶杯在身後传来当啷一声碎响。
阎止神情冷然,纵身跨步上前,一把拧住曾纯如的脖领子,将他拖过了大半张圆桌,拽到自己身前来。紧接着,一支冰冷的玉蝉簪迅速抵上了曾纯如的脖颈。
“这麽钝的簪子……”曾纯如一嗤,不免出言讽刺。但他话没说完,却觉着颈间吃痛,有血汩汩地流出来。他心下惊异,自己曾反复的掂量这簪子许多次,却从未想过这玉簪竟能见血。
“这簪子当然是好东西,”阎止似是知道他心里所想,在他耳旁讥讽道,“但也得看你配不配用。”
两人对峙间,傅行州已将跟来的几个侍从制服。他起身还未说什麽,只见雅间的门被人用力撞开,林泓跟在一队卫兵之後,负着手徐徐而入。
“曾将军哪,”林泓似笑非笑道,“你在知县府住的舒服,可是让我好找。”
曾纯如盯着林泓看了片刻,侧过头向阎止嘶声道:“原来你们才是一夥儿的。给林泓当狗腿子,比起我,你更不是什麽好东西。”
林泓站得远,隐约见着两人交谈。他不以为意,上前向阎止道:“曾纯如我要带走,今天的事情你不要往外传。”
阎止一动不动,手下的玉簪用力一划,曾纯如立刻闭了嘴。
他擡起头,却向林泓道:“人是我抓的,林总兵什麽也不做就要占头功,真是好大的面子。”
林泓听了,眯起眼睛走上前来,面带怒容。
傅行州在三人身後不远。他见情势不对便要上前来。但还不等林泓注意到他,阎止却迅速地瞥了他一眼以示制止,而後将玉蝉簪向袖中一收,把曾纯如往外推出去。
“带走吧。”阎止道。
林泓一番教训他的话已经想好,但被噎在半路上,到底无法发作。他脸色由红转青,瞪了阎止一眼,气咻咻地押着曾纯如走了。
待一行人的车辕声渐渐听不到了。酒家的老板才探头探脑地上来,肉痛地打量了一圈屋里被砸得惨不忍睹的家具,又碍于林泓的威慑,敢怒不敢言地下楼去了。
阎止站在窗边,望着一队人向梅州城里走,忽听得傅行州在背後说话。
“林泓与赖知县在梅州针锋相对,不过是各为其主。赖知县身後的靠山是太子,而林泓依附瞻平侯府。”傅行州递一杯茶给他,“碧螺春,他家的茶叶倒是不错。”
茶水温热,带着清香,是刚刚沏好的。
阎止看向他,年轻的将军眼中不见焦急,反而在他的对面坐下:“如果让林泓将曾纯如带回京城,瞻平侯府会指使刑部一手遮天。刑部隐匿罪证,冤案冤判,他们是不会查明真相的。”
阎止慢慢抿了口茶,觉得嗓子舒服了一些,终于开口道:“那你不问我,为何不把曾纯如抓回来吗?”
“原本想问,只是我突然有个猜测,想向你讨教一二。”
傅行州放下茶杯,见阎止半倚着窗子,侧头看向自己,逆光勾勒出他挺拔清瘦的脊背线条,在薄纱下的长袍中隐隐而现。
“你使林泓抓捕曾纯如,是为了把赖知县引出来。曾纯如赴宴时,赖知县已经得知他中计,一定会计划着将他劫出。”傅行州道,“这样一来,无论是在林泓押送的返回途中,还是在酒家楼下,只要让双方短兵相接,都可以证实赖知县的罪证,一并铲除了。”
阎止转着杯子,一双乌黑的眼仁看着他,抿唇不答,算是默认了。
“原来如此。”傅行州一笑,“只是我实在猜不出来,阎老板设计他们在哪儿碰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