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止说:“你小时候没这麽混账。”
言毓琅自嘲地说:“你不在乎我这个弟弟,却爱护别人家的孩子。我若是死了,就去父亲面前告你的状。”
阎止注视着他:“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国公爷。”
言毓琅撑着地慢慢站起来。他喘了口气,开口道:“哥哥,都到这个地步了,我不和你绕圈子。萧临彻不是什麽好东西,你我都很清楚。跟他绑在一条船上,你不怕他害你,难道不怕他害了傅行州?”
阎止一动不动地站着,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映出火光的影子,透彻极了,仿佛刚刚的怒意与哀伤都不属于他的一样。
“还想试探我,太晚了吧。”他走近几步,说道,“王钟奇的证词很快就要呈递御前,东宫勾结禁军,私查旧案,两桩都是大罪。如今太子身边能出主意的,都就是尤昌之流。以你对太子的了解,他会怎麽办呢?”
夜色沉下去,尤昌连滚带爬地跑进东宫,躬身一头磕在地上道:“殿下啊!”
萧临衍正在气头上,见他来自然没有好脸色,问道:“刑部怎麽说?”
尤昌伏在地上连声请罪,才敢往下说:“臣打听来的消息,说指挥使受刑流血过多,晕过去了好几次。他托人带话出来,说周丞海的案子您不要插手,这案子皇上不想查,没有线索自然会黄。至于禁军的事,查出来就是指挥使一个人的责任,日後若是发落……您尽心救他便是。”
“萧临彻拿这种话来骗我,”萧临衍大怒,起身道:“他这是存心要与我过不去。无凭无据,敢把东宫的指挥使扣下,谁给他的胆子!不过是仗着父皇在殿上……”
“殿下息怒!”
尤昌赶紧几个响头磕下去,堵住他下面的话:“三殿下如今已经拿住了这件案子,是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的,迟早要查到咱们的头上。殿下,咱们与其等着被发落,不如主动想想办法。更有甚者,三殿下如果执意拿着指挥使做筏子,施重刑撬他的嘴,我们怎麽办?”
萧临衍颓然地坐下去,他四周围满堆着书籍奏章,四周的烛火明亮而温暖,殿里却显得空荡荡的,冰冷的意味从那些跳跃的烛火里流淌出来,成了挥之不去的死气。
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萧临衍才道:“去送钱给庄显及,打点他不许动毓琅。”
尤昌低声道:“庄显及的手有多黑您又不是不知道,送钱……”
“那就要多少给多少!”萧临衍厉声道,“不管是谁要提审,让姓庄的把指挥使给我保下来。他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就砍了庄显及的脑袋!”
“是,是……”尤昌连大气也不敢出,“可是周丞海的案子,三殿下和傅家就逮住我们不放。殿下,如果再这麽下去,皇上一旦追责下来……”
“这你就不必管了,”萧临衍道,“我已写了奏折递交太後,明天就进宫。”
阎止回到府上的时候天色已黑,他走进院子,见正屋里还亮着灯。傅行州坐在书桌後,对着几本旧档仔细翻看着。
阎止倚在廊下,隔着层纱帘叩了叩门,说道:“是哪家的将军在此借宿,天晚了还在读书,当心被林子的精怪抓去了。”
傅行州放了笔,擡头笑道:“早听闻山中有精灵,形容昳丽,才思聪捷,见之难忘。我读了这许久,看得无趣极了,这精灵怎麽还不现身呢。”
阎止声音含笑,问道:“现身了你要做什麽?”
傅行州起身,手点在帘上,借着烛光描画着他的脸颊轮廓。他说:“我要迎回金屋,珍馐佳酿待他,再不给别人瞧一眼。”
阎止与他对视,人影隔着纱,看不分明。他定神望着傅行州,心里有什麽温软着化开。他下意识地想,什麽也不需要,有你在就很好。
帘子那头,傅行州从未见过他如此神情,恍然间却不小心别开了眼睛。旖旎随即而散,傅行州心中笑骂自己,索性掀起帘子去捏他的手腕,问道:“吃晚饭了没有?”
阎止垂目,耳尖的红还没落下去,只道:“随便对付了一口,刑部没什麽好东西,我也没心思吃。”
他在偏厅坐下,见茶盏里放了些草药,散出幽幽的香气。他纳闷地找了一圈,扭头问:“我的龙井呢?”
“大晚上的别喝茶了。”傅行州的声音从外屋传进来,“你回京之後一直睡不好,我让胡大夫开了助眠的药茶,试一试。”
阎止没有再说话,缩在榻上把一盏药喝完,嘴里反而甜丝丝的。他噙着这点甜有点出神,擡眼见傅行州走进来,将两封旧档放在桌子中间,泛黄的封条上钤着登州府衙的大印。
“萧临彻查得倒快,”阎止道,“登州的这位老知县,到底是什麽来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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