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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章 云散(第2页)

崔吉身侧的拳头紧紧地攥着,盯着他的脸想从中找到一点生机,但章阅霜从始至终垂着头,一点反应也没有。

两名狱卒把他放在地上,躬身退了出去。皇上这才从玉阶上俯身向下看:“事到如今,你认还是不认?”

殿上一片死寂。章阅霜倒在血污之中,虚弱地开口道:“该说的事情,我在自白书中都交代了,除此之外我没有做过其他的事情。瑞王指控我勾结,那是杨淮英的所作所为,与我毫无关系。他诬陷我,是为了撇清他自己。”

皇上拈着翡翠珠,慢慢地问:“瑞王身为亲王,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诬陷你?”

“为什麽?”章阅霜反问道,“瑞王都做过什麽,陛下把他关进陪都的时候就很清楚。幽州丶兖州之患,田高明丶杨淮英两人俱已招认有瑞王的参与,皇上如何充耳不闻?”

“瑞王如今正在兖州平患,是非夺予自有朝中论断,还轮不到你议论!”皇上说,“听说你在刑部始终不肯开口,那麽今日朕亲自问你,你若此时迷途知返,殿上群臣作证,朕可以不计较你先废太子遗孤的身份。”

章阅霜伏在地上,低低地笑出声来,忽然睁开金鈎一般秀丽的双眼,扬头对着阶上,怒目而视道:“身份不由人,陛下何须与我计较呢。不过今日当着衆臣的面我也要告诉你,屈打成招,萧氏没有这样的软骨头!”

皇上勃然变色。章阅霜一笑,微微眯起眼睛来道:“陛下觉得我说错了?纵观今日朝堂上下,臣之所言何错之有。陛下心中袒护瑞王,便要找别人做替死鬼,宁可枉顾是非颠倒黑白,朝堂公义何存?”

殿中仿佛有什麽紧紧地绷了起来,空气中沉闷的燥热无孔不入,像攫住了衆人的咽喉。衆臣垂首不语,殿中静得落针可闻,但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暗流缓缓涌动着,像地皮之下暗动的蛇,一点点地向着猎物逼近。

天边浓云欲雨,皇上盯着他,一言不发。

章阅霜侧身撑着地,已经没有力气再擡头去看他,喉间呛着血沫,像忍不住似的笑出声来:“自私自利丶疑心深重,陛下多年来一直如此。兖州之祸绵延二十馀载,臣之遭遇不值一提,可东甘盐井之下的累累冤魂,陛下如何能够视而不见丶听而不闻,容忍他杨淮英茍活至今!朝中如今失了多少能臣猛将,却留着田高明之类的蛀虫,闻阶之类的庸懦小人。跳梁小丑登堂入室,陛下心中无愧吗?”

“够了!把嘴给朕闭上!”皇上暴怒地站起身,将手中翡翠珠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向殿中侍卫怒喝道,“把他立刻拖下去,杀了他!”

崔吉顿时慌乱起来,立刻便要出列上谏,但擡头见封如筳正看着自己,心中略一迟疑便没有动,见阎止已然出列。

但还不等他说话,皇上气喘吁吁地从玉阶上下来,气得满脸通红,由盛江海扶着往回走。他不耐烦地向阎止摆了摆手,示意没工夫听。

“今日之事若入史书工笔,陛下颜面何存?”阎止神色冷静,只垂眼拱手道,“生杀夺予乃纲常大事,皇上沉稳缜密,自然不会因一时盛怒而定夺。还望陛下三思。”

皇上怒火未去,依然粗喘着气,过了半刻向盛江海一挥手,让他出去拦人,却回头瞪着阎止说:“你去御书房候着,其他人退朝。”

天边浓云压阵,还未至酉时,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只能听见越来越近的闷雷声。御书房里的君臣一坐一站,只听更漏在墙角滴答滴答落个不停,两人各有心思,在这一片沉默中角力着。

盛江海从外面端了一盏参茶进来,小心地放在皇上手边。皇上皱起眉看向他,喝道:“现在是该上茶的时候吗,拿下去!”

盛江海应了一声,垂眼捧着茶站在旁边,向殿中看去。

阎止沉立许久,拱手道:“陛下。”皇上没说话,示意他接着说。阎止深吸一口气道:“皇上何苦一定要了章阅霜的性命?兖州之案杨淮英丶闻阶为主谋,章阅霜至多为从犯,罪不至死。更何况,若重罚他,更令真正祸乱兖州之人窃喜,以此借刀杀人,于朝局安定丶朝臣安心都无益处。”

皇上擡眼看他:“这话明里暗里地,是在说瑞王啊。”

阎止道:“闻阶供词直指瑞王,陛下断重案也当禀存公允二字。再加之兖州重燃战火,瑞王与羯人早在多年前便有勾结,无论是当年旧案还是如今战事,都与他脱不了干系。更何况,北关正值战事,烽火连城,此时朝中与京中不宜生乱,当以安定为上。”

皇上面色阴沉地说:“你若是想安定,便不该查兖州的事儿。兖州连着什麽人,能翻出什麽旧案子,朕与你都心知肚明。朕今日便与你明说了,朕绝不容许先废太子的血脉活在世上,懂吗?”

外面沉沉地滚起闷雷声,像击鼓一样重重地敲击在人的心上。

阎止默然片刻定了定心神,劝道:“陛下江山晴朗无虞,又何惧他人锋芒,更何况是一个死了不知多少年的先废太子。他在我父亲与国公手中尚且不能翻身,陛下犹疑一缕鬼魂做什麽?章阅霜虽有错,但罪不至死,传出去陛下因其身份硬要杀人,岂非是罩在先废太子阴影之下?留下他才是留给世人看,显陛下海纳百川,足以掌乾坤纲常。”

“世人之言我不在乎,”皇上阴冷冷地盯着他,“朕是皇帝,他一人的生死我说了算,我今天就是要杀了他。”

“人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皇上何以万般加诸于他!”阎止字字掷地有声,“陛下掌乾坤,万民筑社稷。九重金殿之上,如何听不见人间的哭声!”

皇上猛然回过头来怒视着他,忽然想起早不知多少年前,漓王也是这样对着自己恳切相劝。父子两人长得很像,在同一间御书房里时回轮转,让他难辨今夕何夕,心中一时涌上不知多少复杂的滋味,千丝万缕酸涩地堵在喉头。

窗外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在不知不觉间落了下来。皇上看着这张脸,犹如故人站在自己的眼前,他仿佛也回到自己二十出头的时候,因为某件政事或廷议,被先废太子攻讦,自己在雨天的廊下被先帝罚跪,惴惴不安地等着先帝的裁决。那种怨恨和恐惧埋在心里,几十年都没有褪去。

十三年梦魂犹在,只是如今再也无人与他同舟共济,只有黑夜中无垠的雨幕。

皇上的手中发起抖来,心中陡然剩下一阵空茫。他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在书桌前来来回回地踱了两步,忽的转身抓起盛江海面前的茶盏,劈手摔在阎止跟前,刷拉一声摔了个粉碎,与窗外的炸响的惊雷合在一起。

“给朕出去跪着,”皇上伸手指着他,“什麽时候想明白了,什麽时候再来回朕。”

雨势越来越大,御书房的门紧紧地闭着,檐下由近卫执戟镇守,冰森森的铁器在无边的大雨下冲刷着,泛出寒冷的铁色。

阎止跪在雨里很快就被浇透了,眼前忽明忽暗,天地也茫茫然地融成一片。他的心神飘忽着远去了,随风直到苍茫的北关外。他想傅行州如今不知到了何处,七八日的光景战报还没能传回来,也不知战事是不是顺利,到底何时能回来。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眼前景物缓慢地旋转起来,重重的黑影一层叠着一层,连耳畔的雨声也要听不到了,天地也融成一片。

在这一片朦胧之中,他只觉得有人把他从一片泥泞中扶起来。回头去看却见是萧翊清。他连披风也没有戴,只穿了一身长袍便赶来了,想必是闻讯便起身进了宫。无传召到不了御书房前,萧翊清大概是半说服半强硬地闯进来的,连伞也没有打,一身白衣被淋了个透,映得脸色尤为苍白。

“不要跪。”萧翊清握着他的手说,“别怕。”

一队侍卫紧随而至,但见皇上没有出言驱赶,便隔了十几步远远地站着,谁也没有靠近。

“你怎麽来了,”阎止用力地攥着他,在混沌中竭力想看清他的眼睛,“雨下得这麽大,你怎麽能不打伞就出来,快回去……我不会出事的,放心吧,我一会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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