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献的眼睛已经不太能睁开了,但提起邹池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偏头看向门口,仿佛能透过人来人往看见坐在楼下门口的人。
“你知道吗?从小时候我就看他独来独往,到後来他从咖啡馆冲出来扯住我的衣角,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
“我心疼他。”
“爱就是这样的。”
我就是那麽爱他,即使看到他一个人,都忍不住心生怜悯,恨不能把他抱在怀里亲了又亲,抱了又抱,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我有多爱他。
天色暗下去了。
病床上,面无血色的男人偏头看向窗外白茫茫的大雪。
难得的,南方居然下起了雪。
他眼睛眨也不眨。
忽地,不知是谁放起了白亮的烟花。
徐桥新同医生悉数围在床边。
他知道,他该走了。
徐桥新问薛献会不会觉得死在医院很孤寂。
他摇了摇头,只是想起那个被汽车抛诸于後的身影。
那个夜里,同样炸开了烟火,少年形单影只,影子被拉得老长。
他那时候,也很孤单吧。
“死在这里?”薛献声音像是用尽了浑身最後的力气,飘在空中,没有往日的爽朗。
他思考後只是淡淡地笑。
“那可能这就是我的终点吧。”
这是我的命。
银白色的烟火炸开,拖着长长的尾巴。
邹池只是坐在没有尽头的走廊,手腕轻垂,腕骨上的玉手链却啪嗒一声断开。
一整块玉被砸的七零八落。温白的碎片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锋利的玉片落在瓷砖上是那麽扎眼。
他愣神敛眼。倏地想起那人笑盈盈地帮自己戴上时的神色。
那眼里分明是盛满了爱意。
是薛献亲着他的耳尖轻声道:"邹池,我是薛献,别忘了我。"
也是薛献决绝地挣开他的手,孤身朝寒风大雪的路灯下走去,"邹池,看着我的眼睛,你的生活不该有我的,忘了我吧。"
医院的楼层每个人都步履匆匆,在邹池看不见的楼下,那个插满管子的身上,同款的玉手链同时断裂,
只是那漂亮的手不再如前般温暖,冰冷地垂在床边。再无知觉。
最後一道烟尾飘飘摇摇地落下,随之而来的是万衆瞩目的零点。
新的一年来了。
厚云就在脚底,皑皑白雪沃野千里,程霜零落,打在脸上是被利剑出鞘划破的刺痛。
太阳从东边的山巅爬起,浮光跃金,苍茫大地威震。
而雪呢?
它终于残败泥泞,汇入缝隙,再无踪迹。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