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7
明明才三四月,超市的货架上就已经摆上了草莓。
我推着车从冷藏柜前走过,草莓被保鲜膜束缚,与之相反的是旁边被堆的乱七八糟的西红柿,青一块红一块,要不就是半个或全部烂掉。
超市的冷气让人手脚冰凉,停的久了连血液都凝结不动,思绪被扯到好几年前的那个夏天。
我妈不知道从哪里批了一大筐的西红柿,说是便宜还送筐。本来没什麽,结果总共一天就吃的两顿饭全部都成了西红柿,到後来烂了就把烂的切掉,再让我带去学校吃。
“我说了学校不让带吃的。”我皱着眉推却。
“有什麽不能带的?!”女人的眉毛几乎要竖起来,那模样像极了关公。兴许是我嫌少反驳她,以至于她的声音一下子就大起来,“邹池你要造反是吧!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读书少你什麽了?那麽挑三拣四干什麽!?没投个好胎就别叫苦,不想吃以後好好读书坐办公室就不用吃了。”
我理解不了她混乱的逻辑,也说不过她,只好忍着气看着那双恶心的手用皱巴巴的塑料袋把切好的西红柿包起来强行放进我的书包。
“别这样瞪着我!都是为了你好!”她猛地看向我,眼神阴森森的像瘴气四起的浓茂森林中穿梭着的绿皮蛇。
“别跟我说什麽不能带吃的,你上次不是从学校带了两个吃的回来吗?”像是不屑似的,那双浑浊的眼珠向上翻动冲我翻了个白眼,见我没有阻拦的意思,她便像是打赢了胜仗一样趾高气扬,“有的卖凭什麽不能带?”
两个吃的?
我怔了下,很快跑进房间。
薄纱被风吹起,破旧的木头床头柜被人全部打开。
找了一圈,唯独那两个草莓派的包装袋没了。
薛献给的,那两个草莓派。
我形容不上来此刻的心情,只是莫名觉得胃有些痉挛得恶心,仿佛被人用生锈的菜刀整个刨开後翻过来再用刷子死命刷洗。
“看什麽?”那个令人作呕的声音如影随形,不知什麽时候女人又站到了我的身後。她双手抱臂,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两个垃圾还不舍得扔,搞的那麽脏干什麽?”
“那两个包装袋呢?”我听着我嘴巴讲出的话,冰冷得像是失足跌进了冰窖。
“扔了!我才不要养个没用还不讲卫生的儿子!”她的声音又大了起来,不知道是为了虚张声势壮大士气还是谁声音大就有道理一样。
“你动我东西干嘛?”我的呼吸道像是被棉花堵住,顿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就连大脑都有些迟钝。
“我是你娘!你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哪一样不是我出钱给你的。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我在自己家还不能扔点垃圾了?!”陡然升高的声音像尖锐金属在地上狠狠摩擦。
“邹池,你别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花我的钱就别提意见!”
“你都在花我的钱!都怪你这个拖油瓶!没有你我早就和你爸离婚了!我也可以出去做事!我也可以上夜班!我一个月也能赚三千!都是因为你!……”又是这些老调重弹的话,不知道她要在舌尖碾多少遍才会腻。
“我说,你丢我东西干什麽?”我不清楚我现在的表情,但一定不和善。
“干什麽?丢垃圾!”她那居高临下的姿态像是什麽都看不起。“儿子是垃圾!一家人都是垃圾!还留垃圾!”
一口一个垃圾叫的我心像是被强行暴力撕开再被一团塞进垃圾桶。怒火从胸腔涌出来,几乎要从眼睛喷出来。
我快步走出房间,将搁置在一边的书包拎起来重重砸向面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身上!
“我让你闭嘴!”
她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像是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能这样对她。
动作比脑子快,我三下五除二地冲出楼,蹭着扶梯上厚重的灰尘跑出居民楼。
“邹池!你个白眼狼!我养你那麽多年你打我是吧?!!”那歇斯底里的声音不受地理控制,从狭窄的居民楼飞跃而下。很快那上面又开始发疯似的叫起来。
“好啊好啊,我失败啊!养的儿子个个都是白眼狼啊!”
“今天打我,明天是不是就要杀我了!”
“姓邹的你们都不得好死!”
那尖锐声划着骨膜,我无视着衆人奇怪的目光逃着跑出小区。
小区门口,准确来说是那片居民楼的花坛。不知道薛献在那里等了多久,那麽大的太阳,他甚至都不打把伞,就着稀少的树荫在这样烈阳下等我。
“邹池。”薛献猛地起身。
我燥乱的呼吸随着他的出现一点点平静下来。
“怎麽了?”他上前一步,手却背在背後。
我喘着气,真假参半地说着:“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