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
回过神来,我抿了一口黑咖啡,定神看了看面前玻璃上的自己,终于清醒点了。
不过那张脸牵强地扯了扯嘴角,不过很快一个步履匆匆的背影从突然闯入我的视线。
只要匆匆一眼,便能使我自乱阵脚。
高挑的男人戴着巨大的棕色格子围巾,快步走过的时候被风吹得飘起来。步伐飞快,像是随时就会消失一样。
即便是带着白色口罩,我却依旧能一眼认出来。
是薛献!
慌乱中打翻了咖啡,但完全没空去管。
手脚似乎一瞬间退化了,可能是没戴隐形眼镜,以至于面前的高凳子都没发现,狠狠地被磕住。我吃痛一身,暗叫倒霉,但还是没太在意,只是奋力扒开它,追随着那人的步子跑着出了咖啡馆。
“薛献!”我的胸口隐隐发麻,一阵翻云覆雨後还是忍不住开口,跑到离那人後面几步,手撑着膝盖喘气。
说实在的,我也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薛献,毕竟许久未见。即便是,如此唐突也实在太过没有礼数了。
可是我顾不得那麽多,仿佛每靠近他一点,就连呼吸都变得通畅,像是溺水的人终于看见浮萍得以有所依附。
面前的围巾不再飘摇,那人停住脚步却没转过身来。
还差两步。
我手伸出来,他没有上前。
缓了好一会儿,我後知後觉意识到尴尬似地姗姗收回手。
“邹池。”
这声像是命运的宣判。
是薛献。
紧随着,原本扑通扑通的心脏忽地漏了一拍。
原来那麽多年过去了,只要一句话,我还是能认出他。
“不好意思,有点急。”我拍了拍身上若有若无的灰朝他笑。
他的额前碎发略长了,有些遮住眼睛,让人难辨神情:“没事。”
不像印象中那种阳光和善,反而有些漠然。
两人都没再开口,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我请你喝咖啡吧。”我脑子里一团浆糊,以至于找了一个回想起来都相当拙脚的话题。
对面没人回话。
那人像是等在等我缓过来,当我看向他时才答应了。
“好。”他的语气像是之前那样,“走吧。”
我再次推开咖啡馆的门,暖气迎面而来。
开始点单时悬在半空的手顿住了。我甚至不知道他现在喜欢喝什麽,只能傻看着他。
“冰美式。”
“黑咖啡。”
我在心中默默记下。
坐下的时候他才像是有些往日的活跃。
他解下了那块很大的围巾,脖子上纵向的疤痕裸露在我眼前。
经过岁月的洗礼和沉淀,它依旧狰狞地展露在所有人面前,冥冥之中昭告着那件事的存在。
既不会消失,也不会淡去,只是像眼睛一样,只要看见,便能清晰地想起当年温热而又粘稠的血液从我的脸上划过。
啪嗒一声,坠在地上,裹挟着尘土,溅起一小簇。
是被退学的时候,他替我抗住了我妈的一刀。
家里面又因为我的事而吵吵闹闹,女人和男人打得格外狠。
他们嘶吼,尖叫,掐着对方脖子,互相咒骂对方不得好死。连着我也被扯进这荒诞闹剧,身上挨了好几下。被铁制晾衣杆砸到胯骨,一到冬天和雨天就钻心的疼。
我也不知道两个人怎麽吵那麽久,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一样,昏天地暗。
无非又是出轨,钱,面子。
曾经崩溃地在我床前哭得泣不成声的女人问我怎麽办。
我告诉她,人要为自己而活,要活在自己的世界,不要管别人的看法,就像我一样。所以,离婚吧。
她说等我考上大学再离。什麽都说要以我为主。
後来我忽地理解了她为什麽会有着这样的处境——我在她面前跟她一起骂了我爸,可结果就是她莫名其妙地说我不尊敬长辈,读那麽多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再然後,她邀功似地跟邹斌谈起这件事。
那时的我才觉得,这一切,好像是她自找的。
而後家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