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虞怜苏醒後,神魂尚还不稳,经常晒着太阳就陷入昏迷,又或者半夜做噩梦惊醒。
而她又变回原形,无法看见周遭景象,只能感知到太阳光影的变换,再加之一直被束缚在花盆里无法随心所欲走动,心底日渐生出些漂浮在水面的不安定感。
曾经她在灵山刚开啓了灵智那会儿,对一切都陌生,随便一阵轻风亦或鸟鸣都能让她新奇不已。可如今却是不同的,再叫她如以前那般老老实实待在花盆里,虞怜是待不住了。
起初几日她倒觉得还好,楼渊会给她浇水,带她晒太阳,随时随地陪她讲话……总之可谓是对她有求必应,虞怜也乐得自在。
可随着时日推移,虞怜分不清过了多少个日夜,她还没有丁点儿化形迹象,那种被动的丶无法掌控的感觉与日俱增,不免暴躁起来。
“……完了,我上一次从诞生灵智到修炼成人形,经历了整整一百年,我这次不会也要等这麽久吧?”
虞怜在第三次尝试化形失败後,沮丧道。
“你化形前竟然修炼了这麽久?”楼渊微微诧异,上挑眉梢道。
不应该啊,便是天资再差的妖,但凡修行上一百年,修为也不至于还是小妖水平。
何况木灵无论是天资还是悟性都远非一般的人或妖能及。
“唉,是啊。我们花草寻求大道的机缘很少,从种子落地那刻起就一直扎根在一处,要想修炼只得慢慢吸收天地日月间的灵气,修为增涨当然是又缓又慢。”
提及往事,虞怜悲叹,“别看灵山那处山清水秀的,但天气环境可恶劣了,经常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就风雪冰雹。我呢发芽的位置好,在一个山崖外的石头缝隙里,因此免遭被山里动物们践踏的命运,然後又幸运地捱过了数不清的风雨吹打,辛辛苦苦攒了一百多年,才勉强够修炼成人形。结果如今却一朝被打回原形,世上大概不会有比我更倒霉的妖了罢。”
说到最後,虞怜语气委屈巴巴,两片叶片缩做一团,一颤一颤的,像是抽动着的肩膀。
“当初那道雷怎麽不直接劈死我算了。”她泄气似的抱怨道。
若是没有那道天雷,说不定她现在还只是朵无忧无虑的小花,春天开花,秋天凋零,冬天沉睡,待来年开春再抽新芽……
思及此,虞怜叹气。
楼渊默了默,这话他不大好接。
还不等他斟酌好安慰的措辞,又听虞怜继续絮絮叨叨,“我现在还被迫以原形在人族的地界,太危险了,我这一日不能化形,心里头总不踏实……”
楼渊原本正提笔写着什麽,闻言,他将毛笔撂在一旁,擡眸看去,见她叶片蔫蔫搭着,橙红的小花也跟着垂头弯腰没精打采的模样。
于是,安抚性地摸了摸纤薄的花瓣,笑道:“你现在神魂还未完全养好,化形一事不宜操之过急,顺其自然就好。”
“总归我会护着你的,你安心养伤就是了,别整天心事重重忧虑未发生之事,反而不利于恢复了。”
虞怜心情好了些,蹭了蹭他的掌心,轻哼一声道:“你说着轻巧,你们人族寿命短,倘若我这次仍要等几十年乃至上百年才能再次化形的话,你早就成白骨一堆埋土里去了,那时我再遇上捉妖师追杀的话,这个样子连逃跑都没办法。你说我如何能不着急!”
“修士寿命可以很长。”楼渊忍不住强调。
他发现她总是觉得他会死得很早,第一次见面也是如此。
“何况哪用得了那麽长时间,你的伤势恢复得很好,至多一年就可如数恢复。”
楼渊嗓音清泠如冷泉,语调带着些好笑。
他这话已是说得保守,依她目前状况来看,不出一月便可活蹦乱跳。
虞怜安静了,对此话不置可否。
惴惴不安的心稍微安定两分。
之後,楼渊没再出去过,每日就在客栈里看书丶煮茶……陪着虞怜说话。
可即便如此,虞怜还是忍受不了这种被禁锢在本体里动弹不得的孤独,心绪始终不高。
楼渊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每日用血喂养她从一次增加至两次。
白浔听闻虞怜还活着後,抽空来探望过她一次。
见到她失去妖力後变回的本体,起初还不信,以为在同他玩笑,直到虞怜开口说话,他诧异了好半晌,才相信这个事实。
“……抱歉,我从前只在书中听说过妖,头一次真真切切在眼前见到会说话的花,属实……太让人不可思议了,言语可能有些不得体,还望小虞姑娘别介意。”
白浔为刚才的猜疑和失礼道歉。
“嗐,没事。”
虞怜当然不可能和他计较,摆动叶片道。
楼渊看不惯她把叶片快要卷起来,擡手给她拨正舒展开。
白浔馀光扫到他亲昵而自然的动作,眸光里略有些疑惑,但又似乎觉得并无哪里不妥。
他按下那股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别开视线。
楼渊不在乎,正巧热茶煮好,他随手拿过两个茶盏,斟至七分满,礼节性地并拢双指推至白浔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