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义父所说的三百五十二次,可这也就将过七圩,如何算得近四百次?
“义父,且不说在我心里,那些都不是义父所为。那百年来,我从未因为自己行为受限而困苦过。
“或许别人道我心性坚定,能耐住百年幽禁,可我向来钻研各类术法,对我来说,那些年不过是一次闭关。闭关数百年尚不算长久,何况短短百年?那段时间里,还有义父为我护法,修复灵脉,我已心足。
“至于灵脉之痛,于义父而言,不值一提,于我而言,也同样如此。”
寒辞远此番说辞逻辑缜密,话里话外全是为了寒仪“开脱”,面对他的剖白,寒仪无力回复。
审判终至,纵然辞远表现得毫不在意,但心魔的利爪还是像一块巨石,压在寒仪心口,堵得他喘不上气。
识海内的空间没有时间的概念,二人沉默间,密室的火焰渐渐变弱至熄灭,黑暗下,耳边响起岩洞内滴水回声。
寒辞远意识到这是当年赐道的场景,当即想将寒仪带离此处。
可身後一声濒临破碎的“阿远”却留住了他的脚步。
寒仪也没有被他牵动,依旧站在原地,身後是幻象里的无助与绝望。
寒辞远看到“寒仪”周身反复泛起灵光,却又一次次地黯淡下去——那是义父在反复尝试为自己赐道。
即使知道那是已经发生过的场景,寒辞远还是看得心里发紧。
他听着义父一次次的唤着自己的名字,那是他那些年来最渴望听到的声音,却在那时,他让那些声音落了空。
这是他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了寒仪在他初醒之时,说的那些话里所蕴含的压抑与痛苦。
没有由来地,阵阵歉疚爬上心头,寒辞远口中发涩,悲哑的声音在某一次呼唤下从他喉间扯出:“义父,我在。”
寒仪没有回应寒辞远,他在心魔的混沌里失了神,甚至状况更糟于前夜。
见此,寒辞远将手伸到寒仪面前,并将寒仪的手搭在自己的脉搏上:“义父,我还活着。”
寒仪指节发白,感受着手腕内的跳动,那是不同于任何心魔中死寂的生机。
微怔後,心魔里曾出现过千百次的动作牵着他又向内探了探,只是这次灵力还未触及灵脉,便立马被寒辞远用另一只手打断了。
寒辞远重复着:“义父,我在。”
他将金灵输向寒仪。
不需要再探他的灵脉了,他的灵脉是好的,他也还活着,还能继续修炼,能陪在义父身边。
所以,不管是给自己赐道,还是愧于往事丶忧于生死,都不用再有了。
寒仪紧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眉骨阴影投在眼下,净是忍耐之意。寒辞远正欲再开口,却又感到一股失重——义父将识海关了。
寒辞远神回现实,寒仪却依旧独自挣扎在识海里。
心魔自然不可能因为三言两语就被摘去,但起码,他知道了症结所在。
见寒仪没有从识海出来的意思,寒辞远只能出声提醒:“义父常说修行不急于一时,想必处理心魔也是如此。若是心魔依旧以我的生死要挟义父,辞远可一直陪在义父身边,直到义父相信我已经回来了。而若是义父仍在意心魔虚构出的前者——”
想到那些画面,寒辞远叹了一口气:“我从未在义父面前那般狼狈,白日之事已是让我足够难为情,心魔总不能无中生有损我仪态。”
寒辞远知道寒仪听得见,他最後请求道:“义父的心魔,还是放过我吧。”
小辞远此时孩子气的说法真像是带了点委屈,寒仪什麽时候听过小辞远这般“指责”他,就算只是为了安慰他,也惹得寒仪连带着他的心魔真觉得自己做错了什麽,密室里的心魔暂时没了动静。
寒辞远就这样静静守在寒仪身边,等着寒仪愿意从识海中脱离见他。
并非寒仪有意逃避,只是敞开心扉的感觉对他来说太陌生了,更何况还是对着辞远。
寒仪久久不能平静,辞远的话参杂着心魔的控诉低语不断在耳边萦绕,两股声音谁也不让谁。最终,寒仪和以往一样,用灵力压下心魔,强行离开识海。
他眉头仍未舒展,从混乱中醒来,睁开眼就看到了在他身旁守着的寒辞远,一直盯着自己的寒辞远。
……
片刻的微凝後,寒仪没有继续提心魔的事,就好像方才什麽都没发生过一般:“如今,可愿意与我谈你的事了?”
寒辞远却不依寒仪的意,转而提出要求:“义父可愿让我在掌门殿小住一段时间?”
寒仪:“……”
知道辞远意在留守掌门殿为自己驱散心魔,可这般难缠的辞远还是让寒仪十分不习惯,他正色道,“胡闹。”
“是义父先前要与我谈灵台之事,我的心结便出于此地,故而想请义父一解。”寒辞远料到了寒仪不会轻易答应,自然早已准备了说法,“义父那年重伤之下执意不肯外泄消息,即使我在,义父也只能在掌门殿内独自一人苦熬伤势。此後,我的无能便成了我此後修行的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