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
“不就是心脏痛一点,我扛得住的!”乔皎皎打断他,“痛疼什麽的我已经习惯了,就像你习惯寒冷一样,我可以的!”
发丝遮挡视线,双手掐着他,没法拨开头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能听到他语气蕴含着极大的痛苦:“娇娇不相信我。”
他轻柔地抚开挂在她脸上的头发,他脸上复杂的情绪毫无阻碍地闯进她的眼帘。
“以前也是,现在也是,你就这麽害怕?”池述分明笑着,可那笑容却像繁荣消弭後的荒芜。他靠近些,气息扑在她脸上,“或者说,为什麽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为什麽确信我一定会杀人?”
乔皎皎愣在原地,面对他的质问想要逃避。
她想选择相信他,可随之而来的後果她不一定承担得起。
因为曾经无法挽回的事实摆在过她面前,她又该怎麽做,才能全身心相信他?
每次呼吸,冷空气如刀割般划过喉咙。乔皎皎嗓音嘶哑破损,尖锐地回答他:“因为我经历过!”
她不得不相信,人与人之间,存在宿命因果。
同样大雪纷飞的黑夜,同样的质问和对峙。
“亲眼目睹你持刀行凶,亲眼目睹你戴上手铐,亲眼目睹你被贴上死刑犯的标签……”过往的画面一帧帧在眼前播放,与眼前池述破碎的表情融为一体。乔皎皎扯着嘴角,摸上他的脸颊,“直到在新闻上看到你被执以死刑,全晋城人民都在为此欢呼。这些不是我的梦,都是我亲身经历过的。”
泪水在眼眶中没有半刻停留,如断线的珍珠,接连砸在地上。
“我的相信重要吗?让我凭着信任什麽都不做,等待结局的到来吗?”她几近窒息,还是强镇定把话说清楚,“池述,我一点都赌不起。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会犯罪,如果我不作为,那就是将你推向灭亡,我做不到……”
池述脸上维持着的苦笑早已消失,眸中无比认真,连挣扎的情绪都彻底无影无踪。
“要让我一次次看着你死亡,但是什麽都做不了吗?”他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脸上扯落,“他说的果然没错,这种感觉比死上千万次还痛苦。”
他?是谁?
乔皎皎心口疼得厉害,慌乱地抓他的手。冰冷的指尖从她手掌中滑落,池述站起身,望着远处的方向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她更是恐慌,偏生无法从地上起来。全身上下每处都像是爆炸般疼痛,她忍不住拽着他的裤腿,指责他:“为什麽我说的话你从来不听,为什麽要一次次对我食言,为什麽你总是一意孤行?”
每滴泪经过脸颊留下的泪痕被风一吹凝固在她脸上,僵硬无比,扯着表情也格外痛苦。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就算死在20岁也没有关系,眼睛一睁就又回到高一了。”
“没有未来也不重要,遇见你後的这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就算一直循环我也很开心的!”
乔皎皎还想再说什麽,心脏每一次跳跃都像是要冲出胸膛,却又被巨石压着无法动弹。处于极端中的她像是要坠入深渊,眼前被泪和雪花糊成一团团模糊。
寒冷逐渐不被她感知,全身上下翻涌的痛楚让她的神经慢慢迟钝。
她看见池述从口袋中拿出匕首,放在眼前细细观摩。
匕首上只有他的名字。
在她的手即将脱力滑落时,池述轻轻执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抱进怀里,匕首搁在她的腰後。
他的怀抱,也不比天寒地冻的天气要暖上半分。
也只有强有力的心跳能让她感到一丝暖意。
乔皎皎环住他的腰肢,不想再让他追过去,紧绷的神经蓦地放松下来。
池述亲昵地抵着她的脑袋,轻柔却有带着强劲的态度,沙哑的嗓音挤进她的耳朵:“我们带着记忆不断循环,在未来的每时每刻,你都要担心受怕,怕我会不会又在下一刻成为杀人狂。”
她感受到灼热的视线降落在她头顶。
“你能接受吗?”池述没等她回答,将她调整姿势重新拥进怀里,“你能承受疼痛,可是你承受不了这件事,它会无时无刻折磨压迫你的精神。”
乔皎皎咬紧牙关,太阳xue突突地疼。她晃了晃脑袋,试图清醒一些:“不…我可以承……”
“不如——”他语调平静地打断她,“彻底结束吧。”
“什麽…意思?”察觉到他破败的情绪,内心自然涌出彭博的力量,乔皎皎在他怀里不安地挣扎着转身看他。
池述淡淡微笑着,同她初见他时照耀她的笑容一样温暖。
“你承受不了的。”他坚笃道,“就跟我不能承受每次都目睹你的死亡一样,那太痛苦了,会疯的。”
骤然狂啸的风声将他的话吞噬得一干二净,也如同要将他们吞噬殆尽一般。
内心冒出的不安逐渐取代疼痛,乔皎皎哭着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池述笑着捏捏她的脸,眼中汇聚的泪意越来越明显,话说出嘴的那刻再次被风割裂:“听说人死後会化作天上的星星…”
“…下辈子,我不想再做只能被困在原地的树了。”他擡头,望见的只是不停飞舞的雪花,呼出的气瞬间被风打乱,“我想成为自由自在的星星,只看着你的星星。”
乔皎皎动作缓慢地回握他的手,感受不到半点温度,她崩溃大喊:“你说什麽,我听不懂!”
他突然笑得大声,响过在耳边呼啸的风声:“嗯,我自己都听不懂。”
“没有下辈子了,娇娇,是我扛不住了,是我抛弃你,我还是食言了。”
乔皎皎看着他缓缓擡起匕首不断靠近,同一时间箍着她腰的手松开。
她顾不上全身的疼痛,用尽全身力量钳住他的手:“你要做什麽?你要做什麽!”
她病发虚弱至此,仅剩的力气对他来说微不足道。
池述将她重新揽进右臂弯,狠狠摁在怀里,强迫她的脑袋搁在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