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并未一次终止,或许已经算不上警告。噩梦夜夜席卷,只要他们入睡就一定会反复地做同一个梦,梦跟真的一样,每做一次都像死过一回。
不断地有人提出放弃,提出放弃的人被意志坚强的人扔进海里。有人崩溃了,倒不主要是因为噩梦崩溃的,跳海自尽了。
噩梦没有成真,他们一路没有遇到黑水域,海里没鬼,有死人。侥幸使内心的黑暗泛滥。
而他只做过一次警告的噩梦就没做了,而且他自己的梦居然也没再出现。
那段时间他睡得安稳,他的工作就是每日早晨将其他人叫醒。对于三艘巨怪不停地向外丢弃的“排泄物”,他更多的是静静地看着,他无能为力。
至于幻术对他和他们截然不同的差别,夕禾的解释:“心无恶念与贪欲的人,总不会吃亏的。”
他的“念”与生俱来,他为念奔波一生。
“薄海……”
夕禾想触摸他的脸,止渊让她“触”上了,只是那男子感觉不到。
男子默默无声,他那麽安静,又那麽疲惫。
夕禾抱住他哭,“你回来了……”
一路,海给予了波澜,也给予了平安。望见岛时,衆人欢呼雀跃丶喜极而泣,船还没靠边时有人已跳下水呼喊着游上岸。
三艘大船靠岸,幸存者并不多,而它们将带着财富满载而归。
然而令他们失望无比的是,海滩未似梦中那般随地铺满金子。都是沙砾,都是普通而无用的沙砾!
他们绝望地在沙地里翻滚扑腾,他们在挖金子,没有,怎麽挖都没有。
“金子,金子,我的金子呢……”
“没有,没有金子……”
“怎麽回事,我们到的是什麽地方?”
“是他,都是他骗我们,这里根本不是什麽仙境!”
“去死,去死,杀死他……”
“杀死他!!”
正在虚实间摸索的他被衆目聚焦,那些怨毒的丶邪恶的目光像一把把黑色的刀,仿佛随时会扑来将他刺成肉泥。
他本能地逃跑。就在以为要经历一场血肉追杀时,他听到了狂喜的叫喊声。
原来是有人走运地从沙土里摸出一块近乎拳头大小的荧荧发光的宝石,应是岛上的産物,看起来似乎比金子还要稀罕和昂贵。
幸运者的笑声是扭曲的,其他人的神情亦是扭曲的,他们纷纷围上去,像野兽争夺猎物般无理智地争抢那块宝石。有人甚至拿出随身携带的刀。
因为一块石头而未遭受追杀的他对此只能袖手旁观,像在看一群小丑化成的鬼,鬼在自相残杀。
获得猎物的办法,即是消灭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原本平坦的沙滩变得凹凸不平丶混乱不堪,海浪不紧不慢地拍打着岸边,见证血腥与暴。力的表演。
然而没等斗争择出最终获胜者,黑气溢漫而出,不是从林子中,是从……争夺者的身上。他目睹同行的人们被一大片黑雾笼罩,宝石掉到了地上。
他们停止斗争,开始掐着自己的脖子挣扎。他们两眼发白丶面色发紫发黑,痛苦地嚎叫,好似被梦魇缠身。很快人气耗光,他们变作活死人,竟是如梦中那样可怕的行尸走肉。
斗争没有因为参战者变了样子而结束,行尸走肉嗷嗷怪叫开始打架。
有个家夥咬碎了一个同类的脖子,似乎发觉外来的目光,擡起头,两眼空洞判断不出视线,但却是面对着他的,怪物竟朝他咧起嘴微笑。他从怪物身上破烂的衣物判断出其是曾同他说过话的奴隶主头子。朝他笑的怪物很快被别的怪物扑倒。
他惊惧地转身就跑。
他跑进了林子,不是阴森的鬼林,是绿意葱葱的树林。
转而他又听到别的声音,是人声。再回头去看时,沙滩上多出了几个人,那些人不知从哪出现的,他们的服饰独特,居然会飞,跟神仙似的。
“又来人了……”
“就没谁活下来过,唉。”
“啧,带来一堆垃圾。”
“再找点人把那些船运远一点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