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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元魄（第1页）

妖元魄

梅蕤代我离开那日，趁着“东篱阁”仙辇未到的空当，柳落白将我拉到一边，告知了“妖元魄”的事。

“听说过妖元魄麽？”

“啊？”

柳落白见我一脸茫然，摇头叹道：“亏得走哪儿都带着你，居然这般没长进。若不知妖元魄，那妖种你当是熟悉的吧。”

妖种！我心头一震，下意识捂住腹部。

对于妖种的界定，修道界中多有分歧，一种说法是只要寄宿活物便属妖种，另一种则认为所谓妖种，既是寄宿，又要与宿主産生关联，相互影响。但这些并不妨碍他们在某些方面达成一致，那便是妖种的分类。修道界中常说的妖种便是指妖灵和妖丹。在我看来，妖灵实在算不得妖种，因为能化了妖丹结成灵体的妖生前须未染过血腥，他们喜无拘束羁绊，又性情善良，常寄宿受伤的人或动物身上助其疗伤，伤好後便离开，故妖灵极为罕见。可总有人喜欢在方寸之间提笔走天下，不知从何时起，妖灵居然被划进了妖种的范畴。

柳落白提到的妖种是为後者。妖丹本是妖力的精粹所在，妖死後便化成齑粉。可总有一些急于求成的修道之人，钻研出投机取巧的法门，在妖一息尚存时剜心取丹，纳入气海，以此提升自己的力量。不少天生资质平庸之辈迟迟炼不出灵丹，想要逆天改命，便奉此法唯尊。然而，想让妖种的妖力愈强大，就需要更多的妖丹！且不说多少妖因此丧了性命，那妖丹本就自带三分邪气，加上这般暴虐的取夺手法，怨气缠身。有的修道者因压制不住妖力爆体而亡，有的修道者被妖丹控了心智，反成了行尸走肉。而我，被动地夹在两者之间苦苦挣扎，成了如今模样，不人不妖。

柳落白修长的指尖掠过青瓷茶盏，盏中冷茶忽化作袅袅烟岚。雾气蒸腾间，一枚剔透如琉璃的丹影渐次成形：“妖元魄虽源于妖丹，但两者却又云泥之别。其一，需得妖心甘情愿献出，不得沾染半分怨念；其二……”微一弹指，雾中划出另一道流光，化作人形轮廓，“唯有至阴之体生于至阳时辰者，方为炉鼎。”

“此等炉鼎需灵台澄明，未开灵识。”柳落白忽然擡眸，眼底闪过一丝晦明，“即便如此，千年来能孕育成功的也不过一颗而已。”

我恍然回觉，用力咽了口唾沫，半天才挤出声音，“该不会你说的这一颗就在……”

挥手间，茶雾散尽，柳落白望向我的眼神似笑非笑，看得我心底发毛。

“若此物真有这麽厉害，得到它的人岂不是比你都强？”我很关心这个问题，毕竟对面这人是自己的保命符。

柳落白应是看穿我的心思，轻笑出声：“说到底妖元魄暗合天道，且需上古妖兽的妖丹作为胚丹，我怎可与其相提并论？”

“那——我们现如今要做什麽？”

“先要守住它。”

“怎麽，姑娘没兴趣？”见我久未开口，齐连问道。

“我应该有兴趣？”我落座蒲团，既然说到彼此都关心的话题，不妨听听，自己也没必要过于拘谨。

齐连并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舒展身躯，伸了好大一个懒腰。见我投去好奇玩味的目光，他轻笑自嘲道：“难得姑娘眼中没有观主，也没有国师，只有齐连而已，我也整好让自己松弛松弛。”

我不置可否，耸耸肩，手虚擡——请继续。

齐连笑着摇了摇头：“姑娘以为，诸多势力争那妖元魄，所图为何？”

“求天地之力，突破修为之桎梏瓶颈。”

“师尊如此向你解释的？”

我皱眉：“他说得不对？

齐连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晃：“妖元魄之用，向来只是猜测，有利修行只是其一。妖元魄以人之魂魄为鼎，熔炼天地本源之力，‘元’之一字意指万物之始基。有如此洪荒之力的异宝为何千百年来从未现世，阿六姑娘可曾想过个中缘由？”

见我一脸茫然，齐连也不再故作悬念：“一则是妖丹难求，二则是不敢。能最终炼化为妖元魄的妖丹绝非凡物。在这三界之中，唯有上古妖兽的妖丹方能承载浩瀚的天地伟力，即便是那些修炼千年的大妖，其妖丹也难以企及这般境界。”

“那‘不敢’二字又从何说起？”我沉吟片刻，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万物并育不相害，人心善恶与相悖。”

人心欲望本就是一座座翻不尽的大山，修行同样如此，唯有披荆斩棘，始终前行，没有後退或者停下的道理。但修行者万千，持戒各异，守心不同，故而有纷争和杀戮。妖元魄现世，若得之者心存善念，尚能保天下太平，若得之者有血洗三界的野心，说不定说不定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其惨烈之状，较之人世王朝百万雄师鏖战，犹有过之。

齐连抚掌而笑，眼中闪过一丝异彩：“确有此因！”

“但‘不敢’二字还有另一种说法。追本溯源，妖元魄实为妖丹之精粹，善恶不仅是人心之辨，也铭刻于妖丹本源。”

“所以妖元魄也会有善恶之分？”我奇道。

齐连摇头：“不知，我更偏向于前者，与其所属之主有关系。”

“如此说来，这妖元魄始终抹不去一个‘妖’字，终究是难脱其本义？”我支颐沉吟道，“妖者，邪异。虽顺天意而生，却会带来无尽祸端。”

“此解甚妙！”这是齐连第二次夸我了，他快步落座，目光灼灼：“不过，关于妖元魄还有一桩传闻，阿六姑娘定感兴趣！”

见他如此神情，我倒真被他勾起了三分好奇，身子不自觉前倾几许，待闻详解。

这时，他忽侧身凝神，似有所感，脸上浮起几分遗憾，苦笑着看着我：“比预计快了半柱香的时间，师尊回来了。”说完起身请道，“容在下送姑娘一程。”

说完，剑指在我眉间轻轻一点——霎时间，天旋地转，我像是坠入无底深渊，数不清的无形之手密密麻麻地缠绕上来，拽着我不停下坠，当最後一丝清明也快被吞噬殆尽时，一只温暖的手突然穿过重重黑暗，牢牢抓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