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微妙的平衡打破在一周以後。
彼时陆蒙觉得自己的头皮实在痒到难以忽略,她在房间里再三恳求医生先不要为她换药,想先洗个头,并且再三保证会尽量避开伤口。
陆蒙的头发是浅栗色的羊毛卷,发质细软,刚睡醒的时候会很凌乱,如同某种小动物。
或许是因为实在受不了了,也或许是因为起床气,她的态度带了些烦躁,近似于撒娇。
家庭医生为难地看着一旁的索娜菲,索娜菲也为难地看着陆蒙,她哄了两句,可陆蒙觉得自己真的无法忍耐了,仍旧在可怜兮兮地央求。
“怎麽了?”
陆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家庭医生站了起来,为他说明情况。
随後陆潜走了进来。他这几天穿着一直随意,头发稀松散着,棉麻质地的衬衣露出一点胸口,下摆被收进灰黑色长裤里,勒出紧窄漂亮的腰身,像是骑士剑归了鞘,气场没有平常锐利。
“我来吧。”
陆潜淡淡道。
家庭医生闻言,点点头,先离开了房间。
陆蒙看见索娜菲准备着毛巾,她意识到了什麽,微微瞪大眼:“不用,我自己可以。”
可惜陆潜已经在挽袖子了:“进来吧。”
佣人在浴室里放热水,她们把浴缸的水擦洗干净,铺上软垫,再垫了一层厚毛巾,水盆放在旁边。
“真的不用。。。。。。或者让索娜菲帮我。”
陆蒙觉得这场面实在怪异,抵抗道。
陆潜站在浴缸旁边,闻言看了她一眼,说:“或许你能再忍一周。”
。。。。。。
不,她做不到。
当意识到自己无法拒绝,陆蒙憋红着脸,最终还是在索娜菲的搀扶下踏进浴缸,缓缓躺了下来。
女佣们把陆蒙的脖颈移动到毛巾上,并把她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轻轻拨弄出来,随後陆蒙感觉到陆潜在浴缸那头坐下,一只大手轻轻拂过她的头皮。
不同于女佣的小心,那只手很有力量,能把她的头大半给包住。
只一瞬间,陆蒙就清晰感觉到自己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太尴尬了。
也有点过分亲近。
但陆潜像是毫无察觉,他先用手轻轻拂过陆蒙头发被剃掉的部分,而後似乎察觉到陆蒙对于那里的躲避,他便没再看了,用水轻轻打湿头发根部,随後用湿透的掌心湿润她的头皮。
索娜菲用起泡网把洗发水打出细密的泡泡,陆潜用手拢了大半部分,再一点点用手指抹在陆蒙的头皮上,这一下让陆蒙都顾不上尴尬了,舒服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陆蒙的耳朵被热水熏得有些红,大概也是因为紧张,时不时会动一动。陆潜不动声色地看着那里,手却一刻不停地在头皮上按摩,偶尔他的食指会曲起来顶着发尾,每当这时候陆潜都能轻轻碰到她的耳垂,可陆蒙完全没发现。
陆蒙觉得自己就像只没出息的猫,前面再怎麽戒备,被摸到要紧处却还是会翘起尾巴。
她甚至想说或许可以不用再包住她的头了,就让伤口自己长好吧,但她知道没人会同意,所以没有把这个建议说出口。
热水淅淅沥沥地滴落在水盆里,除了这个声音,浴室里没有人发出一点动静。陆潜全程都很安静,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直到把陆蒙除了伤口以外的地方全都洗到,手指分外灵巧。
过了十多分钟,陆潜再次过了一遍热水,趁着佣人换水的间隙,问道:“还有哪里痒吗?”
“好多了。”这时候陆蒙已经没有最开始那麽紧张了,她擡手摸了摸湿掉的鬓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
她那麽沉浸其中都能感觉到伤口那块的确没沾水,陆潜真的洗得相当小心。
“等会儿可能要带你去见一些人。”
陆潜边用手指搓着几缕卷发,边说。
陆蒙闻言有些好奇地擡了擡头,随後撞进那双灰黑色的瞳孔中。
虽然只一秒她就移开了视线,把目光落回到他弯折起来的手肘处:“是什麽人?”
“警察。”
新一盆热水端了过来,陆潜仔细地为她冲洗了一遍,同时语气又有些漫不经心。
陆蒙问:“因为我受伤的事吗?”
她隐约有些不安。
“这是他们的工作。”陆潜说,“不用担心,在这件事里,你是最无辜的。”
陆蒙捕捉到某些信息,立刻问道:“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受伤吗?”
陆潜叫索娜菲递来干毛巾,用它裹住陆蒙湿漉漉的发尾。
直到陆蒙被扶着坐了起来,头皮上的水从脖颈处流向她的後背,其中一滴水珠分外明显地淌过她的脊椎,一瞬间的凉意让陆蒙不自觉收紧了手指。
但她没有动,为了得到答案,一直看向在自己面前站起来擦手的陆潜。
为了给她洗头,陆潜的小臂一半都被打湿了。擦完後陆潜垂眸,和那双与自己一样颜色的瞳孔对视。
他的语气很温和:“我只需要知道你受伤了,其他的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