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归雪间听见自己的头颅被割下时的声音,很轻,像是裂帛,滚落在雪地上,又逐渐远去。
一切重归安静。
这样就好。
归雪间想,第一魔尊死了,他的身躯不会再被控制着为祸人间,自己的魂魄也不必再受折磨,可以获得真正的自由,永远的宁静了。
直至他睁开了眼。
风雪纷纷扬扬,下的好大,在归雪间的眼前密密地连成了一望无际的白,除了不远处那片玄黑的衣角,再也没有其余的颜色。那具尸体,归雪间的身体也即将被淹没,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归雪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转瞬即逝间,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很是迷茫的呆住了。
然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雪中。
归雪间偏过头,本能地看了过去。
那人身量高大,穿着一袭简单的白衣,长发用一根发带束起。手中握着一把剑刃,是纯粹的白,纯粹的冷,纯粹的亮,剑尖有一点未落的血迹。
那人走了过来,停在归雪间三步开外的地方。他的眼眸漆黑,是波澜不惊的平静。
归雪间的心中几乎是下意识地浮现出一个名字。
——于怀鹤。
片刻之前,他杀死了第一魔尊,现在这个人好像也看到了自己。
……等等,自己不是一缕残魂吗?
怎么忽然就又重回人间了?
归雪间大脑一片混乱,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于怀鹤站在归雪间的面前,看了他一眼,轻而冷。
归雪间感觉不到温度的改变,但面对这种深入魂魄的注视,他忍不住颤了颤。
眼前这个人很危险,非常危险。
他能一剑杀了第一魔尊,解决掉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魂似乎也轻而易举。
求生欲催促着归雪间必须得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摆脱这样的险境。
是的,虽然归雪间已经死了,但作为一缕魂魄,还是想活着的。
他来不及解释太多复杂的过去,企图用两人之前不同寻常的关系打动这个人。
归雪间仰起头,他太久没说话了,一字一句,慢吞吞道:“我是归雪间。于怀鹤,你是我的未婚夫。”
雪下的愈发大了,隔在两人之间,归雪间却看到于怀鹤发带两端的玉坠佁然不动。
灵力太过强大,连风雪在他面前都停歇了。
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于怀鹤神情未变,他淡淡道:“是么。”
归雪间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很信。
这也很正常。突然冒出来一个从未见过面,不知道多少年前就死了的未婚夫,很难立刻相信吧。
于怀鹤的手中握着剑,又靠近了一步,他低下头,注视着眼前若隐若现的魂魄:“归雪间,你为什么会在这?”
归雪间:“……”
接下来要说的话更像是狡辩了。
但也不得不说。
归雪间轻轻道:“第一魔尊被关押在深渊中,白家将我的身体当做第一魔尊的容器,献给了他。”
于怀鹤向后伸出手,一个东西迅速飞了过来,又提到了归雪间的面前。
是方才被砍下的头。
面对这颗血淋淋的、死不瞑目的头颅,归雪间有点窒息。
当然,他早已无需呼吸,这是一种感觉。
于怀鹤问:“你很害怕?”
归雪间:“……还好。”
他又认真看了看,这是一张陌生的脸,和记忆中的自己完全不同。
归雪间很疑惑。
转念一想,第一魔尊既然可以同化自己的身体,为己所用,想来换回原来的脸也不是太困难的事。
但在于怀鹤眼中,自己说的好像就是彻头彻尾的假话了。
自己恐怕是在劫难逃,要给第一魔尊陪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