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不是许栀和第一次提及,陈允渡心中有数,他回望着许栀和,温声道:“带上良吉。”
她不放心秋儿的安危,同理,他也会牵挂她。
许栀和眉眼弯弯,没拒绝陈允渡的好意。
陈允渡从小自律,不需要小厮在旁边亦步亦趋地伺候,后来和他一样准备考取功名的同窗都顺从了家中的意思,要专人帮自己洗漱洗衣,仿佛一双手除了拿书握笔再也做不得其他事,但陈允渡即便有了良吉可供差遣,却依旧习惯自己亲历亲为。
从某种程度上,良吉更像是来帮许栀和打下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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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卯时刚到,许栀和就睁开了双眼。
从汴京到应天府坐马车即可出行,一趟要不了一日功夫,按理说,她不必急切地像等待官渡一样算着时间掐着点。
她想要再睡一会儿,可是闭上眼,却已经没了困意,她躺了一会儿,从床上爬了出来,穿好衣服。
许栀和出来的时候,正好与刚穿戴完毕的方梨和秋儿迎面撞上。
方梨的脸上有些红,谁家伺候人的丫鬟这个时辰才起身?可是姑爷醒得早,又不需要人在旁边服侍,姑娘起得晚,她和秋儿渐渐越起越晚……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姑娘和姑爷都是最宽厚的好性子,要是从前在许府她敢现在这个点起,孙妈妈必然要数落她一层皮下来。
“姑娘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方梨在脑海中思考半响,最后决定破罐子破摔,先发制人的问道。
改是改不过来了,率性直接在姑娘面前做最原本的自己。
许栀和怔了怔。
方梨趁着许栀和还没有反应过来,牵着她回到房中坐下,同时给了秋儿一个眼神,让她先去做些饭食。
空腹遇上马车颠簸,最是晕厥难受,虽然从汴京到应天府一路坦途,但是多考虑总不是坏事。
许栀和被压着坐下,猜到了方梨的心思,忍不住笑了笑。
她没有计较,而是打开了自己的妆奁,从中选了小舅母送给自己的添妆银饰添妆摆在桌上。
人靠衣装马靠鞍,今日要见到铺子的掌柜,她要是寒碜了,必然会被轻视。
这是万万不行的,后续的日常经营她管不着,但铺子交给秋儿的时候,必须是账面清楚,干干净净的。
方梨帮许栀和挽好发髻后,忽然有些不舍地抱着她的肩膀。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从来没有分开超过一天以上。
许栀和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啦,等应天府的事情办完,我就回来啦。”
方梨这才松开手,跟在她身后出去。
用过饭,良吉拎了包袱,跟在许栀和与秋儿身后出门。
门口雇了马车,许栀和上去后,掀开马车上的帘子,“这几日我不在,你看顾好家中。”
方梨点了点头,“姑娘放心。等姑娘回来,芭蕉叶都少不了一根。”
许栀和这才松开手,回头看着脸上既不安又期待的秋儿。
良吉和赶车的马夫一道坐在外面,随着马夫一道“坐稳了”,车身骨碌碌滚动起来。
未时六刻,马车到了应天府。
太祖发迹于“宋州”,立国号为“宋”,后设四京,分别为东京开封府、西京河南府、南京应天府以及北京大名府。
大中祥符七年,真宗亲临应天府,设南京,为文教、军防重地。
许栀和走下马车的第一反应,便感受到了应天府的繁华壮丽。街头行人熙攘,烟火蒸腾,若论起商业氛围,丝毫不比汴京差。
向车夫付过银钱,许栀和从袖中取出地契,照着地点所写,从主干道一路往边上走,直到走入一条小巷子,许栀和才看清颤颤巍巍的旗儿。
旗面发黄褪色,上面写着几个隶书的大字:“许家茶肆”。
秋儿和良吉颇为担忧地看了眼许栀和的神色。
许栀和倒是还好,这件铺子,应该不是许县令故意为难她……而是许家的家底只有这么多。
她神色如常,“走罢。”
窝在这犄角旮旯里一年都有两百贯的营收,要是弄好了,收益至少能翻番。
秋儿和良吉应了一声,跟在许栀和的身后进去了。
许家茶肆不大,宽一丈半,深两丈,用幕帘分为了前场和后场,后面自然是烹茶的后院,前面稀稀疏疏摆了三张桌椅。
此刻没人,伙计坐在最靠窗的那一桌,阳光透过窗棂,他的模样很是惬意,微眯着眼,像是要睡过去。
许栀和一进来便看到这一幕。
良吉在她身后咳嗽了一声,伙计听到声响,懒洋洋地睁开眼,拖沓着自己脚底的草鞋走到三人面前,“客官来点什么?”
他的姿态太过于闲散,秋儿皱了皱眉,沉着嗓音说:“这是许家三姑娘,‘许家茶肆’的主人……怎么只你一人,掌柜呢?”
伙计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三人。
许栀和:“你若是不认识,去把掌柜叫出来。应天府这间铺子父亲和母亲很重视,每年岁底都要过问营收的,他应当见过我。”
伙计刚准备说话,后面的帘子忽然被人掀起一个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