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太夫人、老夫人都已经去世,现在管家的常家主母是郎君的生母,许娘子要是遇见了,喊上一声常大娘子,抑或是常淑人,是挑不出错的。”
常大娘子的夫君常大学士官职正三品,前些年官家广封,授予常大娘子三品诰命位。
“一般遇不见的,”银生在旁边快言快语地说着,“遇见了也没事,大娘子可是最好说话的性子。”
许栀和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记在心中。
常家积年累富,连着三代后人高中,府邸在整条街都算数一数二的气派,正门两侧各开两扇小门,供下人采买、运送恭桶等等事宜。正门两侧站着四个守卫,见到银生是张熟悉面孔,并未团团围上,只一人上前。
银生脆生生道:“这是大郎君请来陪姑娘的。”
听了银生的话,门守退回原位站定,放行四人通过。
银生直接带着许栀和七绕八绕,在一处假山流泉,花圃环绕的小院门口停下。在银生和小院门守交谈的过程中,许栀和抬头看了一眼,上面赫然题字:芳毓楼。
光是芳毓楼正对着的常家置景,就和梅府的大小不相上下。
常家大郎和常家千金一母同胞,关系极为亲近,两个院子平常多有来往,下人自然也都熟识,门守看见银生,笑着迎上去,“大郎君也在呢,你引着几位进去就是了。”
银生应了一声,又回头看向许栀和,等他们跟上。
芳毓楼中,常庆妤正端着手中的杯子,看着一脸闲适的兄长,忍不住问:“兄长既然有意与许娘子合作,为何还要先推去潘楼呢?总不能真是因为潘光哥哥好糊弄吧?要是潘光哥哥没有狮子大开口,我是不是就等不到这个机会了?”
常稷轩听着常庆妤一连串的问题,忍不住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你问了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该先说哪一个。”常稷轩摇了摇头,随口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塞入她的口中,堵住了她一开口就没完没了的问题,“总之,答应你的让你试试营商,我做到了。”
送常家千金一架别具一格趣味的琴台只能算作及笄生辰礼的小菜,后面则是无穷无尽的要求。
常庆妤含着糕点,说不出话了。
刚好,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常庆妤连忙将喝了几口水,将糕点咽了下去,同时抬头朝外面望过去。
许栀和一进门,就和常庆妤的视线对上,旋即她有些怀疑常稷轩在拿她寻开心,常家千金眼神清澈明亮,哪里像是能做生意的样子?
还以为财神眷顾,但现在看上去,羊毛手衣的未来一眼望得到头。
许栀和捂了捂自己的胸口。
这一幕落在常庆妤的眼中则是许栀和身体不适,她连忙上前两步,扶住了她空闲的一边胳膊。
“许……你没事吧?”常庆妤在口中酝酿了两遍,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坦然地发出“许娘子”这个称呼。
她扶着许栀和走到桌前坐下,桌前的兄长则是用一种开了眼的表情看着她——仿佛在说,小妹还有主动扶人的这一天呢?
常庆妤强迫自己装作没看见,她知道自己仗着家中长辈的宠爱经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莫名其妙随机吓哭路边一个小孩,捉弄伺候自己长大的丫鬟、和她们玩捉迷藏、然后看她们急得团团转,又比如站在潘楼楼顶撒钱——
十岁那年,潘楼尚且还是潘光的父亲在管,常庆妤对钱也没有概念,一个人站在二楼长廊,忽然往一楼撒钱。据后来母亲回忆,那一天大概撒了几百贯铜子。底下的吃客本来以为有人捉闹,正准备质问,才发现一枚枚掉在地上的,是铜子……
常庆妤在她的旁边坐下,用一双水润润的眼睛望着她。
许栀和望着她精致白皙的脸蛋,眉中央点了一抹梅花花钿,十分端丽,如果不是她眼中切切实实的期待,她真的会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
许栀和被她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顿了顿,问常庆妤,“听你兄长说,你找我有事?”
“嗯!”常庆妤头点得飞快,她不能和父兄一样步入朝堂,于是早早做好了打算,准备未来亲自接管常家的商铺,招赘在家。她只和自己的母亲说过。
常大娘子听后,也表示支持,常家的富贵财帛几生几世都用不完,招赘在家,女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也更放心……丈夫希望她成为人人称赞的闺秀,可她只希望女儿开心。
第54章方便“快来拜见许娘子。”
常庆妤对上许栀和询问的目光,又瞥了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常稷轩,整理了思绪,“听说许……许姐姐最近在做羊毛手衣的生意,父亲给我的正好是布坊的铺子,若是姐姐愿意,常家铺子卖的所有羊毛织品都可以给姐姐分红。”
不待许栀和开口说话,常庆妤就抛出了一个更有诱惑力的筹码,“我知道许姐姐担心什么,若是姐姐答应,庆妤保证在合约存续期间内,不会有其他商铺进入羊毛织品生意……哥哥,你说是吧?”
突然被点名的常稷轩干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是吗?”
他刚刚和常庆妤只说了分红的事情,什么时候讨论了利用常家的影响力断绝其他商行试图分一杯羹的心思?
常庆妤对常稷轩模棱两可的答案显然不满意,后者被她盯得有些架不住,只好点了点头。常庆妤这才重新展开笑颜,看向许栀和。
许栀和被她身上的笑意感染到。
比起潘楼主人的随意敷衍,常庆妤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许栀和思考了片刻,对常庆妤说:“那便拿五年分红,我教你们如何制作的技法,甚至延申出其他东西,如何宣传售卖,全凭常家作主。”
教会了物品和延申,以常家的本事,继续往下面创新不难。她也可以清闲点当个甩手掌柜。
常庆妤对此没有异议,若是许栀和事事都要过问一句,指手画脚,她反而会拘束。
“那便先定五年为期,”常庆妤说,“若是姐姐以后有了别的想法,我们可以再谈。”
许栀和望着她满是憧憬的眸子,笑了笑并未说话。
五年之后,羊毛织品不像刚出来的时候那般新奇。她准备到时候放开制作的技法,若是愿意,民间百姓可自行在家中纺线制作,若是觉得在家中制作滚轴和纺线麻烦,也可以继续去常家布坊挑选合适的织品。
五年的时间,足够常家在羊毛织品上占据一席之地,那时候她也不会再向常家收取分红。
只是她现在不知道,自己抱着投桃报李的心态,日后会收获超乎想象的回报。
常稷轩在旁边起到的作用像是一个见证者,偶尔在两人拟书的时候提醒一句,加以修正,然后继续当一个空气人。后来有僚属找他,他扫了一眼合约大致内容,确认无误后便离开了。
他离开后,剩下的两个人肉眼可见变得放松起来,常庆妤懒洋洋地往桌面上一趴,目光落在许栀和执笔的手上。
许栀和这段时间的练字颇有成效,比起原先的工整,更带上了流畅灵韵。
分红是常见的二八分,除了教学和延伸,全程无需许栀和操心,每个月等着收账就行了。
期间常庆妤想改为三七分,许姐姐现在只答应了合作五年,二八分,要是连潘楼主人提及的六百两都赚不回来可怎么好?但许栀和拦住了她,常庆妤还不明白常家在汴京的五间布坊是什么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