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妈的,随便吧!他的一切都构筑在虚空里,看似牢固又摇摇欲坠。他拼尽全力想让一切都稳定在那里,但仍旧无法阻挡它随时都要倾覆。
那就崩塌算了。
之後的几个小时里,他都沉默着没怎麽说话,但却意外很平静。
想起小时候,许敬宗还没死的时候,他经常骑在他脖子上逛游乐场,有时被他带去公司,他很忙,总是把他丢在办公室,年少淘气的小孩翻上爬下,把里面搅得一团乱,他也没责怪过一句。
有次在沙发上睡着,再醒过来是在他怀里,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在聊项目,桌面上还摆着扔得乱七八糟的玩具。
“小公子真是活泼聪明。”多数人心知肚明,但也不吝啬恭维。
因为谁都能看出来他有溺爱这个“儿子”。
许嘉遇曾经以为自己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他去世得很突然,从生病到死亡两个月不到,躺在病床上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处理身後事,那时候只有苏黎陪在病房,许嘉遇大概只去过四五次,每次连半个小时都不到,跟他说话的时间,每次甚至不超过三分钟。
他记得有次许敬宗问他:“长大了想娶什麽样的老婆?”
年幼的许嘉遇根本不知道这是什麽含义。
苏黎出言制止:“他还小,懂什麽。”
许敬宗笑了下,依旧摸着许嘉遇的脑袋:“不管什麽样的老婆,喜欢就要争取,争取不到就去抢,抢不到就等时机成熟继续抢,但男人要有担当,你必须时时刻刻记得,这是你死也要得到的东西,你必须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誓死捍卫它,谁也不能阻拦,谁也不能破坏。”
他说这话的时候死死盯着苏黎,就像在注视自己即将逝去的生命,那样眷恋丶不甘,唯独没有後悔。
那话不是说给许嘉遇听的,他只是说给苏黎听的。
许敬宗死後很长一段时间里,苏黎精神都恍惚,她觉得许敬宗无处不在,好像依旧在她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
她依旧执行着他活着时候的各种习惯和指令,仿佛形成烙印,只要稍微改变就会恍惚看见他的影子。
那种高压的状态伴随许嘉遇的整个生长期,他害怕苏黎失控,所以只能压抑自己的所有情绪来祈祷她不会崩溃,
他变得越来越冷漠,但只有他知道他内心深处压抑着巨大的火球,像深埋地底的岩浆,随时都要炸开。
他有时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许敬宗。
只是许敬宗得不到会去抢,像野兽一样劫夺,占有。而他会拒绝“想要”这个想法,尤其直觉无法掌控的东西,但到了无法自控的时候,会变得比许敬宗更偏执,更阴暗,更无法容忍自己的失去。
结束後,送走所有人,连明鸿非都走了,明初才掐了下眉心,找到许嘉遇,他站在游廊的拐角处,隐没在大片的阴影里,背靠着墙。
婆娑的树影在壁灯下晃动。
明初和他一起并肩靠在墙上,等着司机把车开过来。
“发什麽呆,我看见你好几次,都心不在焉,参加我的生日宴这麽不开心呢?我以为你看见我会很高兴。”
所有人都走了,这座庞然大物般的宅院陷入沉寂,许嘉遇觉得自己也像被漫无边际的夜色笼罩着,他侧头看着她那张略显疲惫但依旧撑着精神逗弄他的脸,像是有恶魔在蛊惑他。
罪恶在向他招手。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她好像突然听不到她的声音,只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听到灵魂深处痛苦的嗡鸣。
他忽然伸手掐着她的下巴,凶狠地吻上去。
胸腔冲撞的戾气和不安找到宣泄口,仿佛那天满眼糜艳的月季和夜色下,他听着她的声音释放出的情欲。
浓烈,磅礴,不可阻挡。
他找到了他的良药,虽然裹着毒药。
但重来一千次,他也会忍不住吞下去。
柔软的唇舌,比现象中更加美味。
“许……”明初的声音被吞掉,後退的动作被墙壁拦住,他的眼神像漆黑的吞噬星空的湖面,带着幽暗和悲伤,唇齿撕咬,困兽般悲痛地喘息着。
许久,他松开她。
“你说,我想要的可以自己争取。”他垂下头,似乎是觉得抱歉,但又倔强地不肯认错,祈求她主动宽恕他。
明初胸口起伏了两下,本来有点恼怒,却被他的眼神打败,偏过头,注视他眼睛,有点好笑地说:“可以,那你争取到了。想要什麽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