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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45 後来（第2页）

一个声音忽而自後方响起，落在耳中直让两人齐齐一凛。布罗塔身体反应快过思考，赶在那话音落下前已自袖口滑出两把短刀，反手攥紧丶回身冲着声音源头便是狠狠一掷！

瞬息间，刀刃擦过飞扬的棕褐发梢，与此同时，斜侧方猝然横向斩来一股浸透血腥味的锐意，眼看着布罗塔避之不及，千钧一发的时刻，爱丽丝手腕微抖，翠绿色菟丝子有如蛇一般窜出，卷在青年腰间直将他往旁侧拖了过去！

被拉扯着横飞到半空中，布罗塔迅速调整重心，就势落地丶擡头，便见得不远处有道缠裹在深色斗篷中的挺拔身影，手执一把黄金打造的半月弯刀，线条流畅的刀刃处沁出一抹浓艳至极的殷红。他愣了愣，方才察觉颈间被刀气割破的一线伤痕，此时正密密地渗出细碎的血珠。

“嗯？”一击落空，那人发出声略带疑惑的气音，顿了顿，又带着少许笑意开口道，“原来如此，这位小姐，你的判断很准确啊。”

他那麽说着，头也不回就往後斩去一刀，刃面于半空划过璀璨的金色圆弧，将黑暗中试图靠近自己的藤蔓与花朵通通切割粉碎。

“你是想释放【镇静】香雾吗？”他仍在笑，“好遗憾，这点浓度的香对我可没用。”

爱丽丝神色未变，双手却不由得用力攥紧。

“你……就是【委托人】吗？”她问。

对面披斗篷的神秘人微微欠身，简单行了个礼。

“的确是本人向二位发出了邀请函。”他说，“你们能准时到来，我万分感激。”

“那丶为什麽——”

“为什麽还要袭击你们吗？”

迎着两个年轻人审视又提防的目光，神秘人格外无辜似的耸了耸肩：“因为我很好奇啊。拿到这份食运以後，两位准备怎麽处理它呢？”

……怎麽处理？

爱丽丝与布罗塔不约而同怔愣，彼此飞快交换过眼神，最後还是前者开口作出回答。

“回收後交由IGO，再统一进行分配管理。”少女说着，略感怪异地皱眉，“这是正式颁布施行的《美食八法》内容。你居然……不清楚吗？”

那场【大事件】过後，地球上有名有姓的强者所持有的食运几乎被消耗一空。IGO随即召开面向全世界的发布会，公布了有关食运的真相：一群具备自我意识丶长久以来自居为神明的远古美食能量集合体，根据自身意向随机分配给不同智慧生命的丶可认知为“气运”的特殊力量体系。

从那之後再过去两年，也就是距今八年以前，时任美食研究所所长丶【传说的调香师】玲发出声明，称其已与现存的美食诸神建交联系，并且掌握了对本应具备不可控性的食运进行量化的技术。

所谓量化，即是通过流水线管理，将食运以固定单位数量压缩，制作成任何人都可随身携带的一次性産品，捏碎使用後能够在短时间内获得小幅度的“气运”改善，用作紧急关头的保命符丶抑或寻找特殊食材时增加成功率的转运器。

这项技术无疑具备划时代的意义，一经发表便在世界各地丶各个群体内引起地震般的轰动，赞叹，质疑，诘难……种种意见衆说纷纭。

正是风口浪尖之际，IGO会长曼萨姆强势入主，力排万难，推动修订《美食八法》，确立了以协会主导的加盟国团体内部该技术的合法性；同时推出配套法规，将在协会登记注册过的所有美食家丶再生师丶料理人等从事与食材捕获高相关性工作的职人统一纳入体系，再根据人次和实际申请需要，定期对该类群体分配量化食运産品。

“——话又说回来，”布罗塔眯起细长的眼，冷冷盯着不远处好整以暇的神秘人，“量化项目推行至今已有七年，按理说民间不可能再有人过度持有食运。你这家夥到底怎麽回事？”

“……是呢。”短暂微妙的沉默过後，他听见那人口吻轻佻的回答，“即便如我这般不虔诚的信徒，到最後丶竟也能残留这样多的食运啊。”

答非所问。

布罗塔忍无可忍地沉下脸。

“多说无益。”他站起身，手中不知何时已攥紧两把对称的短剑，而一旁的爱丽丝同样心领神会，指尖微勾，就有无数盛放花朵的藤蔓鞭子般四散飞舞，“还是请你丶跟我们去协会走一趟吧。”

当他们默契无间地冲上来时，完全出于理智之外的反应，委托人意识到自己竟在轻轻地笑。

半大男生气质中清澈得近乎锋利的攻击性，年轻姑娘无论何时都能维持判断的极端冷静——不管哪个，都是如此令人心情愉悦地似曾相识。

只是……

他一边笑一边叹息，唇形微张无声地低语。

“终究丶都不是【她】啊。”

叮咣，银铁制的短剑从脱力的五指中滑落，布罗塔猛的按住右手腕间血流如注的伤口，不及下一步动作，就因倏然架到颈侧的弯刀定在原地，几乎卡在同一时刻，爱丽丝也被某种区别于菟丝子的紫红植物勒紧四肢，狠狠按死在了墙壁上。

“啊啊，实在抱歉，动粗并非我的本意。”

说着抱歉，委托人的语气却无分毫歉意，他握紧刀，从被斗篷兜帽遮掩的阴影里投落一道居高临下的目光，直直望向半跪在地的青年。

“好啦，让我们说回刚才的话题——食运的量化管理，所以说，为什麽要那麽做呢？”

他歪了歪头，像是真心实意表露疑惑。

“世界从来不曾公平，才能亦有高低之分，对于平庸者而言，无知和弱小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二位听说过类似的故事吗？

“过去位列美食四天王的A级食犯泽布拉，由于凶名在外的残暴受到诸国忌惮，甚至有战乱国家为了应对他的潜在威胁结成同盟。终于在频繁纷争中获得喘息的边陲居民丶那些不被食运眷顾的可怜人，仅仅因此便将他奉为至高无上的神明——即便他除了路过以外根本毫无作为，即便等到他离开後战乱仍将源源不断持续。

“看，这便是真正的【凡人】，是这个时代里的大多数，在长久的生活磋磨中自甘为劣等，因为天赋者的小恩小惠动辄感激涕零，只要永远不求上进，就永远可以把差距归咎于单纯的气运。”

话到这里，空气忽然陷入短暂的沉默，爱丽丝在未知植物的压迫下勉强睁开眼，很快便听见神秘人继续开了口，声音是带着笑的，也是冷的。

“量化项目推动的过程绝对不会顺利吧，其中遇到的阻力到底更多来源于谁呢？是曾经的食运宠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凡人们？”他发出叹息似的长音，透着某种近乎悲悯的冷漠，“费尽心血把类似于神物的气运平分给这种【劣等人】，那位传闻中的玲小姐啊，我该说她天真得无可救药好呢，还是一厢情愿的理想主义好？”

“——别说得像你很懂她一样。”

陡然响起的嗤笑打断了委托人的长篇大论，他微顿了顿，垂眸与那跪在地上的青年对视。

“真不巧。”布罗塔扯扯嘴角，冲眼前的家夥报以挑衅的回视，“我就是你说的那种劣等人。”

生长自一无所有的奈尔格的孤儿，在最艰难的时期里，个个都活得连街头游荡的野狗都不如。

“外来人把吉达尔叫作【欲望的坩埚】，哼……我们被踩在泥里丶为了生存露出挣扎的丑态，还要再被扣上人心险恶的帽子，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偶尔说一些分享和慷慨之类的好话，也不过是用指缝里掉落的残渣来施舍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