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没有办法得知当时发生的事,又总怕再问青年会是撕开他的伤疤,于是自己沉默地推算思考着,在避开五条悟探视的期间默默帮他圈着御三家名单上的重点,然後让硝子转告他。
“不自己告诉他吗?”
千沢摇摇头
“感觉不是好时机。”
硝子俯身,脸凑近千沢脸侧,手绕过她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把烟碾灭,烟草的气息从温热的吐息中蔓延入千沢的鼻腔。
“少抽点。”
千沢摇了摇头。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麽吗?”
硝子没听她的话,现在他们已经熟稔多了,彼此也已经熟悉没有什麽僞装真实相处的模式,千沢也不在意她的语气,顺从接道,
“什麽?”
硝子从包里掏出烟盒单指撬开,灵活地抽了根夹在手指间,没有抽,一边往窗口走一边道“像那种对不起自己女朋友後自己默默跟在女朋友身後保护她的男友。”
千沢:………千沢抹了把脸,认识硝子这麽久,也不是第一次被她尖锐地吐槽,这是这个比喻还是让她一瞬默然。
等她脑海里再过一遍这个比喻,又忍不住捂着脸低笑。
“悟是很像女子高中生,说是女朋友倒很贴合。”
不知是悠远往外飘的烟雾模糊了硝子的脸还是什麽原因,硝子的声音听着像有些远,
“所以说啊,和这种女高谈恋爱,就是说开就好啦,乖乖去正面哄一哄,不要做那种苦大仇深的苦情男主啊。”
千沢:…千沢:
“硝子你是不是最近少女漫也看得挺多的?”
“为什麽是【也】?”
千沢笑了笑,没有接话,她目光落到窗外,白烟从硝子指尖的一点火星往外慢慢悠悠地飘摇。
模模糊糊地,混混沌沌地。
她看不分明,想不明白。
——五条悟始终忘不掉那一天,闭上眼总好像还有那种湿润的血腥气,夹杂着枪管飘出的硝烟的气味。
山林浓雾,染血的泥土,躺在血水里狼狈又明亮的一双眼,从他身侧伸过的,拿着枪的素白的手。
枪响,一切结束,在看到羂索被子弹贯穿头颅的冲击力带着脑袋後仰丶瞳孔涣散开的一瞬,五条悟几乎是立刻转身,看到少女同样一瞬涣散开的绿色瞳孔,就要往後倒下。
或许一切在六眼眼中都发生的很慢,不然如何解释在这样的时刻,他居然还下意识回想着少女之前的话【你之前不是杀过我一次了吗?】对啊,好像开枪时枪托狠狠砸了下他的脑袋,他脑袋那时一片空白,只恍恍惚惚地想着,为什麽之前就能无动于衷于她的死亡,现在却这麽慌张。
完全丶接受不了。
——五条悟知道千沢已经醒了,少女躲着他的行为被他理解为了她还在思考契约的事情。
好像那天的枪响,子弹也贯穿了他的头颅,留下他始终不停的钝痛感,耳鸣始终飘摇在脑海中,钝钝地,自颅骨蔓延开麻木痛感。
从痛感中好像又生出了点疲倦,可以了吗?已经可以了吗?…尽管疲惫得不想要再思考,大脑还是擅自运转着。
那个叫长岛萃的灵魂留下那三句话的时候,他大概也明白了千沢没死,同时也隐隐感知到了,少女为了他失去了什麽。
她选择活下来是为了他吗?如果是为了他,那她是不是背弃了她之前无论如何也想要追求到的真相,是不是又经受了什麽新的痛苦。
他始终想着少女之前经历的九十九次梦境,他一次都不能接受她的死去,哪怕是假死。
而她是怎麽历经九十九次的。
她活下来,真的对她不是更深的诅咒吗?等到他处理完这边的事,如往常一样,深夜走入医务室时,少女正坐在床上在看资料。
月光从窗口刚好斜照到病床上,她一半的侧脸都被染白,发丝带着微微的蓝晕,低垂的睫毛下绿色的眼睛像又清又幽的水潭。
看到这一幕好像吃进一颗薄荷糖一样,喉咙里始终鼓噪的感觉消失了,只有清清凉凉的味道从喉管一直蔓延到口腔,他几乎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什麽,少女已经开口。
“还不进来吗?今天外面可是只有七度欸。”
带着笑的声音,绿眼从纸面上擡起,落入了辉光。
五条悟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已经踏出了一步。
好像许久以前,少女和他说过,她来走99步。
他走那最後一步就可以了。
想到这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笑了笑,然後走到床边坐下。
“一切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