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一侧的游祈未及反应,只能眼看她坠下玉阶,整个人被猛砸在地上,摔得七窍流血。而帝君亦是受了重创,他在胸口处旧伤传来的剧痛之中摔跪在地,再也无法克制因渡生而造成的灵力缺损,被逼得嘴角淌血,然而饶是如此,他却并无停手之意,不等对方缓和,便又一次踉跄着站起来,同时抬手召出血剑,径直就要朝她劈去——
没了遮挡,游祈吃力地抬起头,只见一步之外,帝君那双望向他的眼中杀意毕露,看得人遍体生寒,直觉自己将要死在那不断逼近的煞气之下。
煞气如风,吹鼓着宽大的袍袖自帝君身后翻飞起来,数步之后,那凝聚而起的煞气已然到了逼人的地步,且距他仅半步之遥。眼看他就要被生生碾成粉芥,却就在这时,忽而有一只纤白瘦弱的手,自身后拽住了帝君那宽大的袖角。
帝君倏地一顿。
下一瞬他回过眸,在身后望见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清冷面容,跟着眼底的神色猝然一变。
“阿曦?”他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诧异,“你……你几时醒的?你怎么……”
帝君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蹙起了眉,然而眼前的丁曦并未答话,只是望着他,眸中还带这些看不分明的情绪。于是他顿了顿,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面色一沉。
“丁曦。”
他面上的神色淡了几分,垂眸将视线转到那只拽着他袍袖的纤细手指之上,语气低沉,“你是来——劝阻孤的么?”
此话一出,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一般,那只原本还拉着他的手骤然向后一缩,丁曦往后退了半步,仍是沉默着没有答话。
于是帝君当她是默认,那眼底的关切之意彻底消散,跟着他双眸微眯,勾着唇低低地笑了笑。
“原来如此。”他倾身向前,在她耳侧轻声道,“这般看来,妖王所言不虚,孤确实不应当解开你的美人劫,否则……”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抚开她额间的碎发,又重新直起身,“……否则孤的阿曦,怎么一觉醒来,又不听话了呢?”
言毕他不再犹豫,抬手就要抵上她额间的赤色花钿,然而这时,原本沉默不语的丁曦忽而张了张口。
她才苏醒不久,那张清冷妍丽的面容苍白一片,显得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以至于在第一次张口时,她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于是又抿着唇咳嗽两声,才用又低又哑的气流声道:“不是的……”
帝君动作一滞。
“不是劝阻……”丁曦张着淡无血色的唇,说着,又一次伸手扯上了他的袖角,那双向来都满是淡然的眸子露出了一些罕见的急切神色,然而她却只能用极虚弱的声音吃力地解释道,“阿曦是来……是来替夫君疗伤的。”
言毕,似是怕他误会什么,她不再犹豫地踮起脚尖,抬手将手指覆上他被血水浸透的胸膛,自掌心开启了杜灵符。
温柔的白光自她指尖亮起,纱雾般笼在他周身,一点一点抚平了那道狰狞的伤口,将那钻心的痛意压了下去。
帝君仍是垂着眸,然而随着那话中的某个词句落下之后,那双原本猩红如墨的桃花眼突然便被这白光照亮了,接着他不再看着那光源,反倒是将目光落在了眼前人的面庞之上。
可眼前人的神色并无半分异常,只是专注地望着他衣袍上的血迹,一心一意地替他治着伤。
他俯视望去,只觉那双漂亮的眸子显得格外温顺,就好像……就好像忽然之间,那向来不肯靠近他的人,忽而将他放在了心底。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美好得像是错觉,于是片刻后,帝君有些无意识地蹙起了眉,接着果断伸手打断了她的符咒。
“阿曦。”他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自己未曾察觉到的颤抖,“你方才……唤我什么?”
开启了一半的杜灵符骤然被打断,丁曦有些茫然地愣了愣,她抬起眼,一边望向他,一边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睫。于是帝君又离她近了些,一边死死地抓着她纤细的手腕,一边用那双摄人心魂的桃花眼逼视着她,眼底露出些压抑不住的浓郁情绪。
“再唤我一遍。”他捧起她的面庞,微颤的嗓音又轻又柔,仿佛是诱哄,又仿佛是央求,“阿曦,再唤我一遍,好不好?”
丁曦怔了怔。
她望着咫尺之遥处那双漂亮的眼睛,有些茫然地顿了片刻,接着终是乖顺地点了点头,轻轻开口道:“夫君。”
这一句低唤轻得如同耳语,却好似天降甘霖,落在帝君耳里的刹那,甚至叫他整个人都跟着一颤了一下,那长久被压抑着的心脏忽而跳动起来,在无尽的暴虐戾气之中,叫他感觉到了巨大的喜悦。
然而下一瞬,那喜悦还未能浮上他的眼底,却被突然的变故猝然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