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行舟也不是存心刁难柳絮飞。
他倒是想给对方机会,可偏生柳絮飞的实力承不住。
便是最基本的在验尸前当先焚苍术丶皂角化烟除晦气而後再行剖验的仵作素养他都不具备。
即便是从柳絮飞口中得知他当初是县丞林庐烟引荐进的,许行舟依旧无所动容。
毕竟一衙之仵作能否让尸体‘说话’对于案件侦破的难易干系重大。
再者,拉弓何来回头箭?出口之言便如覆盆之水。
何况他遇到的是许行舟这般有独一套处事原则的上司。
凡他所决定的,必是经多方妥善思量。
决心将他辞换掉,便无迂回的可能。
但无论何如,不看佛面也要瞧僧面。
初来乍到的他也不可避免地要在林庐烟面前推舟顺水形式一番。
许行舟回到位置上,捏着自己酸胀的眉心向白云寂吩咐,“命人往官冰窑取些冰来,量越多越好。”
白云寂沉吟了下,不解地问道:“下官手上少经命案,敢问县令为何如此法?”
徐松溪抢先一步答道:“而下值春令,气温舒和,若是不多加注意,尸首亦是容易发生变化的。待寻到其近亲属再进行剖验的话,可能结果会産生一定程度的误判。”
白云寂点点头,礼数周全後,便风风火火地出门办事了。
他甫一出门,林庐烟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下官有错,还望官人责罚。”
与徐松溪相视一眼,两人皆是一脸费解。
“县丞何出此言。”眉梢微扬,一手撑着额角,肘子靠在桌案上,许行舟好整以暇地看向林庐烟问道。
“仵作及胥吏等若干人员遴选一事一直是下官在负责的,因折月县承平日久,加之某而今年老体衰,难分心力,才给县衙养了闲人。”
接下来的句句,林庐烟几乎都紧扣着‘给县衙养了闲人’,但滔滔不绝中自己的分内之责却未再多及一字。
絮絮叨叨地如唐僧念经一般,心性直爽的徐松溪只觉得耳朵登时便蒙了层厚厚地茧子。
直到徐松溪极其不耐烦地低咳了一声,许行舟才缓缓开了口。
“县丞,天色不早了,明日要事繁多。“
他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顿到,“还望官人责罚。”
许行舟凤眸眯起,薄唇上挑浅浅的笑弧。
呵!巧不可接而先发制人?
他正犹豫着要否接林庐烟的话茬子,却听林庐烟信誓旦旦地说到,“依下官愚见,眼下之急是寻一个可靠的仵作。”
他擡起眸来,一双吊眼里面满是精明的光亮。
“下官有一人选。”
凤眸微眯,许行舟淡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他突然来了些兴致,这林庐烟还要作些什麽妖蛾子。
许行舟略作思忖状,揉着太阳xue问道:“县丞但说无妨。”
“老小晓得,官人已将县衙内近十年入职调动的官员的相关履历注色熟稔于心。”顿了下,林庐烟擡眸看向许行舟,“不知官人可否对和光六年入职的一位江姓仵作有印象?”
蹙眉思索了下,许行舟点点头,“可他不是在前年便突发恶病故去了吗?”
从他平和的语气中看得出,许行舟对这位印象中的江仵作至少是打了个及格分的,林庐烟暗自舒了口气。
“是如此。不过下官要引荐的是江仵作的後人。”
後人?
江姓仵作的注色在许行舟眼前化为有形,他锐利的目光很快锁定到了年龄一栏。
此人过世的时候不过四十出头罢了。
视线再下移,目光落在他家室相关的那一栏。
育三子,长子也不过二十又二…
瞬间皱起眉头,许行舟眸光一凝,“江仵作的後人县丞可见过?”
林庐烟固然知道,许行舟是在问他,被他引荐的这个人是否值得被他堪以重用。
踌躇了下,林庐烟如实答道:“下官见过。”
“此人精通解剖和药理,在致死验伤方面不输她家父亲,更甚有略高一筹之势。并且在案件走势推敲方面,亦是有独到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