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安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青石桌面上放着红嫁衣,他正低着头,拿着针线往嫁衣上绣金荷花。
他很了解她的喜好,知道她绝不会喜欢凤凰和鸳鸯的绣面。
细密的金丝在日光下泛着漂亮的光泽。
顾时安从没有做过刺绣的活,但他天赋异禀,比有十年经验的绣娘还要手艺精湛。
更不像她,第一次学着阿姐做女红,就把莲花绣成白菜,被族里的伯伯婶婶打趣好久。
扶桑眸色暗下来,她伸手,抓着石桌上的嫁衣的衣角往外扯,顾时安眼疾手快地摁住,哑声道:“别……”
顾时安擡起头,扶桑这才得以看清他的脸,他偷偷地哭过,眼睛微微红肿,鼻尖也泛着淡淡的红,他皮肤很白,一旦哭过便会留下明显的痕迹。
惨兮兮的,楚楚可怜的。
他眼底蓄着泪,哽咽着哀求道:“别毁了它。”
扶桑吃过很多苦,力气比寻常女子还要大,哪怕如今受顾时安的压制,她的力气仍旧不容小觑。
顾时安苦苦哀求道:“求求你。”
扶桑睫毛颤动,她沉默着松开手,看着顾时安小心翼翼如视珍宝地将嫁衣护在怀里。
她擡起头,环顾着四面八方郁郁葱葱的群山,这小小的院子就孤零零地杵在这里,被结界覆盖,里面的出不去,外面的人也找不进来。
“你要将我困在这里多久?”扶桑问他。
不等顾时安回答,她便自顾自地答道:“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我不会爱你,我只会越来越恨你。“
顾时安抱紧嫁衣,道:“等我们成过亲,我就放你走。”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扶桑意料。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道:“我或许会杀了你。”
她不愿再上演那浓情蜜意的虚僞戏码了。
从顾时安灭她全族那日起,他们之间,或许就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顾时安没有说话。
她也没有再说下去。
从那日起,扶桑便不再管他,两人共处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互不干涉,沉默无言。
顾时安很看重这次成亲,做好嫁衣後,便去外面买了许多红绸和红灯笼,将家里上下装饰得喜气洋溢。
扶桑是月族人,按照习俗,要在月神的见证下完婚,顾时安特意将婚礼安排在有明月高悬的夜里。
院里燃起红烛,周遭山林静谧,两人身着红嫁衣好似一对不得善终的痴男怨女。
顾时安行跪拜礼时,扶桑就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冷眼旁观。
这是他强求而来的,也注定会是他一人的独角戏。
拜过天地,顾时安拿剪刀剪下两人一缕头发,用红绳绑住,放进红香囊里。
寓意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他将红香囊放入锦盒,然後端起桌上用红线绑着的合卺酒递给扶桑。
扶桑没接。
顾时安始终维持着递酒的姿势不动,眼神哀求地看着她,良久,扶桑还是被迫接过酒。
酒是桂花酒,并不辛辣,微微发涩,有着桂花淡淡的甜香。
扶桑过去最喜欢喝的酒就是桂花酒,晕晕乎乎醉酒时,常常对顾时安百般逗弄,看他被她弄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而顾时安却不喝酒,他总怕喝醉会露出丑陋的醉态,惹她厌恶,唯一一次喝酒,还是在四方镇的时候,蒋恒和师弟们为了报答他们的恩情,准备了许多好酒好菜,在那样热闹的氛围下,顾时安第一次破戒喝酒。
後来他身份暴露,蒋恒和师弟们一改往日热情,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他。
那时的怪物,心里会很难受吧。
扶桑缓缓收回思绪,她不该想那麽多,她凝视着顾时安,冷声道:“一切如你所愿,解除我体内灵力的封印放我离开。”
顾时安敛眸,道:“再等等。”
扶桑皱眉:“等什麽?”
话音未落,扶桑意识到什麽,後退两步,愠怒道:“疯子,恶心透顶的疯子!”
下一刻,她被顾时安上前拦腰抱起,扶桑挣扎两下,感受到身体重新变得绵软无力,她咬牙骂道:“我恨你!我恨你!”
顾时安将扶桑放在榻上,取下她的发钗首饰,然後去脱她繁琐的嫁衣,扶桑一直在推他打他,甚至擡脚踹他,可以她的力气太小,没有撼动他身形半分。
唯一有实际伤害的,是她的指甲划过他的脸,留下一道细微的伤口。
顾时安给她脱到只剩下一层里衣时才收手,他将她抱躺在榻上,随後脱掉自己的外衣,熄灭烛火,同她一起躺下。
这是两人多日来,唯一一次同床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