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他死在一场风雪中。
扶桑乌发如云,柔滑细腻,轻拢在掌心恍若握着顺滑轻软的绸缎。
顾时安怕弄疼她,梳发时万分小心,动作轻柔到极致。
他昨夜因用药才导致短暂的出现化形期,现在药效过了,便不似昨夜那般魔怔。
为她挽好发,他的手扶住她的肩,轻轻俯下身,亲了亲她的脸。
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哪怕不看她的眼睛,他也能感受到她的怒意。
“我们要成亲了,桑桑。”他轻声对她说。
扶桑倏地擡眸,她咬紧唇,哪怕情绪波动剧烈,她也没什麽力气做出太大的反应。
她呼吸快了些,胸膛微微起伏,她盯紧镜中的怪物,眼神冷如冰刃,她费力地发出声音。
“我们会,遭报应的。”
只是短短几个字,就耗尽她所有的力气,她的身子往後倒,虚弱无力地靠在顾时安怀里。
顾时安慢慢地从後面抱紧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什麽都没说。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将她抱到床上,然後出门,从外面端回来一盆温水,将帕子打湿,准备给她擦脸。
不可避免地,顾时安望见她的眼睛。
她红着眼,眼底被恨意浸染,带着愤懑的屈辱感。
顾时安替她擦脸的动作倏地一顿。
她曾经是天边自由翺翔的鹰,直到族人惨死,直到万蛊窟受尽折磨,她杀死骄傲肆意的自己一次又一次。
现如今,他也要毁掉她的自尊,碾断她的傲骨。
顾时安放下帕子,垂眸道:“对不起。”
话音刚落,扶桑感受到体内封住灵力的枷锁变得松动,意识顿时清明,身体也恢复些许力气。
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体力,但至少不再是那副时刻需要被人伺候的孱弱模样。
扶桑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
顾时安的脸偏向另一侧,淡红色的指痕转眼便浮现在白皙的脸庞上。
顾时安抿紧唇,他半张脸都在发麻,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这是扶桑第一次打他,以一种完全泄愤的姿态。
他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僵硬地转过头,垂着眸,想要像过去一样牵她的手。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寻求安慰。
扶桑甩开他的手,继而又给他一巴掌。
这次比刚才还要狠,顾时安耳边嗡嗡作响,唇角溢出腥甜的血。
顾时安完全僵在那里,长睫轻颤,眼眶通红。
他不敢在她面前落泪,因为她一定不会怜惜他,她一定会厌恶他,会对他冷嘲热讽。
顾时安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反差。
他咬紧下唇,努力睁大眼睛,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强忍着不掉泪,喉咙会疼得这麽厉害,恍若刀割一般。
扶桑冷声道:“放我走。”
顾时安没有说话,他用沉默回答她。
扶桑手掌发麻,她看着顾时安侧脸鲜明的红痕,咬牙道:“我讨厌你,我恨你,我根本不想嫁给你,这都是你的一厢情愿。”
话音未落,顾时安的眼泪猝不及防地砸下来,在他的衣襟上洇湿出深色水痕。
他低着头,扶桑看不见他的脸。
顾时安铁了心要同她成婚,接下来,无论她怎麽折腾,怎麽说狠话,他都毫无反应,没有半点放她离开的意思。
扶桑气得发抖,“出去,滚出去!”
顾时安起身离开。
扶桑又恼又怒,她知道顾时安固执,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完全不顾她的意愿,非同她成亲不可。
她走出屋门,才发觉院子里的景象和过去在虞城时一模一样,无论是墙角的枣树,还是摆放在院中打造的晾晒药草的木架,甚至就连屋檐上年代久远的划痕,都能精准的复刻。
这究竟要有细微的观察,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扶桑想,她在秘境里为怪物打造一个虚无的梦,或许在怪物看来,那是他此生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所以他受宠若惊,时时刻刻的铭记和观察。
曾经,他想和她在这里过一辈子。
扶桑心头说不出是什麽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