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杀心自起那石板坑坑洼洼,早教雨水铺……
次日
大雪飘然,官驿长廊上人影幢幢。
郎中从一间屋子里慌忙走出,几名士卒拥来,带他往北阁堂屋行去。
黄昏时分,堂下摆大案一方,案上有灯有茶。
杨育宽与陈九韶相对而坐,听得门外脚步声,擡眼看去。
“二位大人。”
郎中跨过门槛,恭敬地行了个礼,“外伤都未伤及筋骨,之所以高热不退,是风邪入体,加之山中瘴气所侵,有些许中毒迹象,已经用了药,至于什麽时候能醒,老朽就说不准了。”
陈九韶最不喜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
他放下茶盏,眸色蓦然转寒,“现今有一桩急事等着此人接手,您有没有什麽法子,让她尽快醒过来。”
郎中迟疑地看了陈九韶一眼,“有丶得下一剂猛药,只是……恐伤了根本,就算醒过来,也难保没有後遗症。”
“大抵是什麽後遗症?”杨育宽俯身问道。
“轻一些,手脚酸麻,重一些,皮肤丶肠胃溃烂。”郎中怔怔道。
陈九韶“嗯”了一声,摩挲着茶盏,擡头看向郎中,声音淡淡的,“你先把这药配出来。”
郎中一愣,低头行了一礼,“是。”
杨育宽也愣了一下,但见陈九韶面色阴沉,便也不好说什麽。
几名士卒带着老郎中出了门。
快要入夜,门外雪未停。
风中飘来一阵阵苦涩而清冽的茶香。
红泥火炉冒着白气,陈九韶递来一盏茶。
杨育宽喝了一口,忍不住道:“若她明日不醒,真要用药?”
“不然?”陈九韶脸色倏然冷下,“官船被毁,船厂束手无策,若她躺上个十天半个月,难道要那麽多官员等她?”
杨育宽眉头紧锁,“可她毕竟刚回来,被山贼抓去几日,现下只怕惊魂未定,又在山里中了瘴毒……”
“她难道不是自找的?”陈九韶冷哼一声,“好好待在官驿,能有那麽多事?逃了也罢,竟还知道回来?在贼窝里待了几日,是不是清白也不好说,要我是她,早就找根绳子吊死了。”
杨育宽叹息一声,“话也不能这麽说……”
“杨郎中,你太仁心了,当君子不是这麽个当法。”陈九韶提起铜壶,满了一盏。
小铜壶里的水刚沸,苦涩清冽的茶香更浓。
灯烛闪动明灭,杨育宽凝视着他,沉默不言。
陈九韶看着他脸上的忧郁,不由笑了,“做上官的,最要紧的是威严。当着下面人的面,脾气太好,他们便蹬鼻子上脸。”
闻言,杨育宽无奈一笑,“看来我不大适合做上官,若非家里逼得紧,倒不如做个匠人。”
陈九韶摇了摇头,“士农工商,中间二者,大都劳而无功。就像好不容易修成的官船,经由赵御史闹了那一出,又在冰刃上压斜……”
“不是压斜,是斜度不整。”
杨育宽纠正道,“船底本是弧形,中轴龙骨两端上翘,龙骨定隔舱板朝向,使船肿前後的隔舱板和两侧斜向相对,靠近肿部与靠近船头船尾的隔舱板丶内外斜度不一。
而维持斜度最关键的,就是斜向构件的连接,这些构件关乎平衡丶水密,每个都是单独削制。”
“谁想到赵御史夜里那一撞,向内压坏了几十处构件,使得斜度不整。康厂官说了,这样的事虽稀奇,但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陈九韶听他说了这麽长一段,不禁有些佩服,“康厂官今晨说的话,我早忘干净了,你倒还记得。”
杨育宽笑了笑。
谈话间,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士卒快步走来,站定在门外,朝里面两人拱手。
“二位大人,黄船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