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长随为赵御史布了菜,恭敬退下。
赵世卿擡起头,扫视在座衆人,举起酒盏,站了起来,“满饮此杯,往後便是朋友。”
几人也跟着纷纷站起,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冷风穿过窗户,发出呜呜的声音。
赵世卿待三人坐下,掀袍落座,目光落在何埙身上,脸上扬起笑,“这几日动工,何工首辛苦,今日这顿酒权当是为你庆功了。”
何埙举杯又站起,一饮而尽,“何某受钦差大人提携,一心只为报效朝廷,吃再多的苦,也是应该的。”
赵世卿仰起头,与他相视而笑。
长随烫了热酒过门,俯身将桌案上的温酒换下,竹叶青的醇香扑得满室芳芳。
赵世卿清咳了一声,将目光往右移,“康工首,近来官船修缮进展如何?”
康元礼猝不及防被点到,举杯站起,“工程已到了最後一步,钦差放心,至多再过六七天,便可竣工。”
“还要六七天?”赵世卿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何埙脸色微变,忽地站了起来。
其馀人不知他要做什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他。
何埙仰着脖子喝光了杯中的酒,深深凝视着赵世卿,眉宇之间浮起忧色,“钦差有所不知,您请来的那位黄船工……”
他欲言又止,低下头,脸上似有委屈,还是坐了下来,将酒盏往桌上一搁。
“唉,说这些做什麽。”
赵世卿猛地一愣,想到当日黄葭答应得痛快,他原先便有些疑虑,但看何工首这副样子,显然是那姓黄的故意坏事,意图伺机捣乱。
可修船这件事于他而言非同小可,所以他才请了何埙前去盯着人,没想到……还是没有防住她!
赵世卿一下子失去了冷静,厉声道:“这个该死的!”
一旁的陈九韶脸色变幻莫测,脑海中浮现出黄葭那双清亮如水的眼眸,他低头盯着杯中的清酒,一时沉默。
“钦差大人息怒。”何埙赶忙起身施礼,又扯了康元礼的袖子。
康工首恍惚地跟着起身,“大人息怒。”
何埙哀叹一声,目光诚恳,“此人性质懒怠,刚来那几日还像个样子,我每每相帮,几乎事事都搭了一把手,不料後来,她竟越发不成体统,每每要睡上日上三竿才出来动工。而如今我守在船厂,白日里连个人影也见不着了。”
陈九韶眸光微动,看向一边的康工首,“果如何工首所言?”
康元礼愣了片刻,眼眸像是被抽走了精神,变得空洞。
他终是沉默地点了头。
赵世卿叹了一口气,目光愤愤不平,“多亏了何工首居中操持,这个贱人,日後自有收拾她的时候!”
何埙敬了一杯酒,脸上带笑,“这种人实在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大人切莫气坏了身子。”
赵世卿深以为然,接过何埙递来的酒,充满豪气地一饮而尽。
“好酒量!”何埙带头抚掌,几人也纷纷跟上。
酒过三巡,长随敞开了一边的窗户,天边乌云弥漫,一望无涯。
雨後湿气未散,漉漉凉风蹿入室内,衆人脸上皆是驼红一片。
须臾风起,窗振得愈发猛烈。
西风摇落间,赵世卿起身凭栏,看天外,目光变得渺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