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义伯既让她设舱藏兵,那兵器,他又打算如何运上山呢?
走入檐下,衆商贾纷纷收了伞,在小沙弥引领下,往认捐的大殿走去。
黄葭则立在门口,沉默片刻,又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程琦跟在後面。
雨丝细密,龙山寺的山脊隐在烟霭中,朦胧如画。
斋堂那边飘来素油炒菜的香气,混着雨气,竟格外清爽。
黄葭信步朝斋堂踱去。
山寺的斋堂幽暗,木梁上垂着几盏油灯,光影昏昏。
她撩袍跨过门槛,擡眼便见柳商山坐在角落的条凳上,面前一碗素面,一碟腌笋。
柳商山擡头看见她沉静的眼眸,嘴角一弯:“黄大人看见鄙人,倒不惊讶?”
黄葭走过去坐下,僧役添了副碗筷。
她淡淡开口:“神出鬼没的人多了,没什麽可惊讶的。”
江朝宗的人几月前便开始围山挖土,就连四围的百姓都在猜山上有矿,王义伯那边也开始了暗室筹谋,这个关口,柳商山要是老实在官驿待着,才有些反常。
她夹了一箸面,看向他:“柳先生这次来,是以香客的名义,还是别的什麽?”
柳商山搁下筷子,指尖在桌沿轻轻一叩:“我可是捐了钱的。请了三十多个纸扎匠,来做王船的冥器。”
黄葭点头,这个由头好。
她慢慢嚼着面:“这些工匠,不如一并安排到我那儿。横竖我是督船的,船厂工匠的房舍已经安顿好了,你那几个纸扎匠若是进山晚,未必能在山上找到住处。”
这个提议,很是妥帖。
若是在山上住不了,就得在山下找客栈住,花钱不说,每日上山下山就能把人折腾死。
柳商山眸光微动,笑了一声:“行啊。”
·
匆匆吃过斋饭,黄葭便想去看方丈法正一眼。
白银丶藏宝图……
法正无疑是此事的关键。
她撑着油纸伞,沿山寺小径徐行,程琦依旧跟在後头。
山寺幽寂,八月桂子未开,唯有木樨叶在雨气里浮着涩香。
转过放生池,禅房已在望。
却见二十步外,禅房四周立着披甲执刀的兵卒,甲胄寒光熠熠,肃杀之气与山寺的清幽格格不入。
看样子,也是江朝宗布置的人。
他是预料到有人会对法正下手?
黄葭略一踌躇,仍向前去。
未至门前,一士卒上前一步,拱手到:“大人,这里不能进。”
黄葭收伞,淡淡道:“在下七月曾来求过签,今日特来还愿,烦请通禀方丈。”
那士卒打量她一眼,拱手又是一礼:“方丈在闭关,王船开光前,不见外客。”
黄葭沉默片刻,只望向禅房紧闭的窗牖。
纸窗透出一点昏黄灯火,映着人影微微晃动,分明不止一道人影,却不知还有谁在里面。
她的猜测是,里面的人是江朝宗。
今日他事先布置防务,搜检进山的人,显然是知道了藏宝图的存在,才会提前防备动乱。
那麽,问题来了。
他五月来闽後,就开始派官兵上山挖土,先前三个月都没有挖出动静,可见那时的他只是在下笨功夫,并不知道真正的藏银之处,如今怎会精准地丶抢先一步围住法正禅房?
江朝宗于白银之事,先前的消息全部来自于江忠茂和内廷。
既然内廷不知道有藏宝图,那知情的便只有五方,王义伯丶邵方丶洪老丶叛变的汤河,还有……方丈法正。
前四人都不是官府的人,甚至会与官府作对。
那麽,答案呼之欲出。
如今这个满山戒备的局面,是江朝宗从法正那里得到了消息,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