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提起,大家都能相安无事。
如今,她竟然把清江浦的小账推而广之,骂起了部院的总账!
衆人震恐。
一道道目光看向西角落。
李约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
刘贤文愣在那里,只觉得她那番话里翻滚着浓重的血腥气。
堂屋哑然一片,静穆得可怕。
黄葭已经提起了笔,在那契书上猛地划过浓墨一笔。
狼毫蘸着墨,浸入纸张。
——毁掉了整张契书。
堂外,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
那上好的墨,此刻却像是散发出了一种酸涩呛人的味道,堵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黄葭抚过冰冷坚硬的一方桌案,脸上云淡风轻。
堂外传来几声鹂鸟声。
一直沉默的王叔槐忽然开口,声音是一贯的温和,“这麽说来清江厂沉疴已久,你有远虑,不知可有良策?”
痛陈时弊很容易,解决时弊才困难。
衆人也看得明白,今日让黄葭担责的事是办不下去了,可她这样气焰嚣张,难保以後不会闹出什麽事来。
好在王叔槐一出言,柳暗花明,形势陡转。
刘贤文松了一口气。
黄葭平视着王叔槐。
这个问话大到没有边界,怎麽答都是小气。
她原先一直容忍,可耐不过刘贤文上蹿下跳,如今一出言,正被人截住。
黄葭神情肃穆,一只手扶住了桌案。
李约的目光转向她。
冷风飒飒,吹起炭火上的白烟。
眼前一阵迷离。
堂屋里,衆人好整以暇地看过来。
沉默半晌,黄葭忽而一笑,吐出两个字,“恤民。”
刘贤文的笑意猛然冻住。
衆人脸色登时一变,真是好大的胆子!
当今陛下大兴土木,建造宫室,各地怨声载道,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但事涉天子,锦衣卫耳目遍布天下,他们如今身在部院,哪里有命来聊这两个字?
须臾之间,衆人已经冒出了冷汗。
王叔槐及时打住,“再过几日福建客商的货就要运到河口了,这是你接洽的事,要盯好。”
风敲打着窗户,发出沉闷的语调。
“是。”她收起了笔墨,转身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