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49章你的笑朕都记得
六时左右瞧了瞧插在粗陶瓶中的荷花,笑道:“姑娘前几日带回来时还是花苞的模样,这两日开起来,愈发雅致清香。”
姜诺笑道:“你养得真好,不枉费我特意将这几束荷专程带回来。”
“姑娘还说呢,非要将这荷带回来。”六时想起姜诺前几日身上起的细小疹子,叹息道:“从前不晓得姑娘对荷过敏,偏姑娘喜荷,每年总想着去荷池玩。”
也不晓得是在荷池待久了,还是因手持了荷茎,姑娘身上起了不少绯红的小疹子,还好没几日便尽数褪下去了。
姜诺笑笑,眸中含着清淡的光芒。
六时和吉祥会心一笑,也不再多说。
也许姑娘特意将那日的荷花带来,就是因了,想纪念和齐公子此次的夏日午後呢?
从荷花池回来後,六时和吉祥再次提到齐岁柏,神情已和往日不同。
从前姑娘和齐公子皆是因了善堂的孩子们偶遇,如今却是真真正正的来往甚密。
姑娘嫁入齐府和成为皇後,自不可同日而语。
可她们也并非只看权势高低,齐公子性情温润,又是疼惜关怀姜诺的,况且如今高中一甲,前途无量,定是相伴一生的良配。
姜家出了丑事,姑娘虽说为生母讨回了公道,却也伤了父族的根基,如今姜家唯有一个堂嫂在家,从老太太到老爷皆回了老宅,再加上从前姑娘和陛下的纠葛,整个京城自是无人为姑娘张罗婚事的。
因此,姑娘虽看着身世品貌花团锦簇,实则身边并无人选可言。
若齐公子愿意,齐家也不介意趟这趟浑水,她们二人自是乐意促成的。
正想着,姜府看守大门的小厮已笑着过来通传道:“齐公子从翰林院下值了,和小燕等人一起,在门外候着呢。”
姜府在京城甚是微妙,毕竟住在此处的是个高门女子,未出阁,家人刚遭了难,更何况,还曾经和皇家有牵连。
日日夜夜,看似无波无澜,实则暗涌都在水面之下,不晓得多少个眼睛盯着呢。
齐岁柏虽是少年,处事却甚是细腻周到,若是独自来寻姜诺,难免会留人话柄,再说善堂的孩子也是想见到姜诺的,因此最近这些时日,他来寻姜诺时,皆将孩子一同带来。
孩子们也对姜府渐渐熟门熟路,没了最初的青涩拘束,和姜诺打招呼後,便一起去了园子里玩耍。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齐岁柏和姜诺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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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李檄多次蘸墨,铺开的画纸上,却仍未着一笔。
他想要画下姜诺笑起时的模样。
可灯的菱格终究只有八面,从小到大,岁岁年年,她的笑,让他记忆深刻的又怎能数得清。
李檄脑海里闪过姜诺从小到大的笑颜,最终提笔作画。
与其说画,倒不如说,是将深深印刻在脑海里的画面,如实的腾挪到纸张上。
记忆里她的第一张笑脸,是姜诺刚刚来京不久,当时她的父母都在陇地,他很是好奇的问陇地是什麽模样,她一脸自豪,童言无忌,笑着对他说起诺河上空的星星,说起她名字的来历,还说要带他去看。
他至今未曾去她口中的诺河看星星,可他记得姜诺那时的眼眸,亮得像星辰。
他还记得被父母疼爱庇佑的姜诺,灿然天真,毫不设防。
可那终究只是昙花一现。後来,她寄居在叔父家中,仍是爱笑的,可笑容里夹杂了一丝忐忑和小心。
连捉迷藏,都是小心翼翼的藏起,唯恐被人抛下。
李檄缓缓闭眸,他知晓她藏得浅,只是怕旁人寻不到。
他去寻到她,她在梨花树下笑得眉眼弯弯,唇角的梨涡漾了春梨的甜意……
马球场,姜诺白皙的脸庞和衣裙上有了脏污,却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举着象征他们婚事的玉连环。
当时,生母愉妃只盼他平安喜乐,看自己和诺诺青梅竹马,倒颇想促成这份姻缘,可姜诺毕竟是漂泊孤女,根基薄弱,婚事不稳。
姜诺举着赢下的玉连环朝他奔来时,眉眼间俱是婚事安定的笑意和殷殷期待……
後来,他被囚在北苑。
她也始终是笑着。
笑着在北苑种菜,笑着在月夜里偷偷亲他,笑着陪他度过寂寥孤苦的日日夜夜……
李檄将这些转瞬即逝,却铭刻在心底的瞬间仔细画好,裱在流转精致的八角琉璃灯上。
他想把这盏灯送给姜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