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二人之间的羁绊和缘分,就连上天都不愿看爱人错过,一次次给他们重来的机会。
甚至,连衣衫的颜色也是一样的。
李檄忙也上了一艘小舟,他独自一人匆忙划动船桨,终于遥遥赶上了她的船。
水波荡漾,二人的船离得极近,只是船篷遮挡,姜诺却看不到自己。
李檄缓缓探出身,湖泊荡漾,姜诺半倚在舟头,任由裙摆落在船舱中,她手中还拿了一片刚摘的荷叶,探身从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舀了一叶水。
她的笑明媚粲然,眼眸弯弯眯起,唇角肆意上扬,让人瞧了就心生欢喜。
李檄不由得怔了怔。
他忽然觉得,他似乎很久,未曾见姜诺如此笑过了。
每次见他,她似乎也是笑着的。
温婉的笑,守礼的笑,谦和的笑……
不知何时起,在他面前,她连笑都有了分寸感。
姜诺调皮的将荷叶里的水抛洒,阳光下的水珠清透晶莹,似乎有些水珠洒在了她对面的人身上,有道清澈含笑的声音传来:“姑娘平日沉静,却难得喜欢这荷花池,难得看到姑娘笑得如此开怀。”
李檄缓缓擡眸。
虽和姜诺的船隔了一段距离,岸边也有喧嚣传来,他仍能听出,这是一道男声。
姜诺对面的人,并非汤小关沈菱清,而是一个……男子。
李檄定定望着不远处的姜诺,她穿着他从未见过的衣衫,从发髻上的珠玉,到耳珰首饰,皆是他从未见过的。
她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
追在他身後不住叫表哥的诺诺,长大了……
就在这个时刻,李檄忽然意识到,也许,他是真的失去她了。
这一生还很长,她会有新的衣衫头饰,会有新的朋友,会有新的快乐,甚至会和旁的男子,成婚生子……,
而他,随着年月,终究会淡化成陌生的陛下,童年时照拂过她的表哥。
李檄眼眸泛红,胸口起伏,连船桨几乎都拿不稳。
可偏偏姜诺的声音清晰传来:“是啊,幸好有你,齐公子,若非是你,我都快忘了要如何笑,也不敢去笑。”
姜诺侧过头,看着波光潋滟的湖水,轻笑道:“从很小的时候,她们就戏侮我,打趣我笑起来的模样……我常常会想,也许我笑得真的很可怕吧,也许……真的会吓到别人。”
李檄缓缓握紧手指,心头如同被钝刀划过,过往的一幕幕残忍又清晰的划过脑海。
旁人窃窃私语议论着姜诺笑起如囤鼠,自己大步漠然离开。
她跑到自己面前来,忍不住诉说委屈,他却淡淡丢下一句,要她自省。
……
在北苑时,她细瘦的肩,一次次挡在自己面前,绝不允许旁人说自己一句不好。
哪怕那些话,他并不在意。
可在她最需要之时,他却从未站在她面前。
哪怕那些话,真真正正伤到了她。
甚至他都未曾对诺诺说过一句,你笑起来很好看。
眼前渐渐模糊,李檄望着篷顶,一时心如刀绞。
齐岁柏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沉沉坠入心口:“并非是姑娘的错,是那些人……原本就不配瞧见。”
李檄想要移开视线,却一丝一毫都挪不开,如同自虐的紧紧盯着姜诺的脸庞。
原来,她也会对别人笑。
笑容和当初面对自己时别无二致。
“这位船家,可否收收船桨。”眼看有一艘小舟始终贴着自己的舟划动,齐岁柏再好涵养,也终于忍不住道:“两舟距离过近,恐会倾覆。”
身侧的小舟静默无声,半晌,船桨拍打水流,缓缓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