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歇歇也没什麽的。”姜诺看着周遭不住向上的衆人,笑得梨涡浅浅:“看晚霞本是随心事,只要沿途开怀,在何处看都是舒畅的。”
齐岁柏静静的看着姜诺,轻声一笑。
姜诺倒有些窘迫,用扇遮面道:“公子为何笑我?”
齐岁柏笑道:“我是笑姑娘洒脱,让齐某好生佩服。”
姜诺用扇子遮着唇,也轻轻低笑出声。
“笑时用扇掩面,是京城女子的习惯吗?”齐岁柏含笑道:“姑娘是洒脱之人,却每笑必遮掩。”
姜诺用扇掩唇,实话实说道:“上次也说过,是我牙生得不好,羞于以笑示人。”
齐岁柏琥珀色的眸隔着暖黄色的晚霞,定定落在姜诺面庞:“姑娘笑起时比平日还好看,让旁人都想跟了笑,姑娘莫要遮掩局促。”
姜诺耳根红了,低声道:“不要……她们都会看我的牙……”
“就是要让她们看看你有多开怀,那是小兔牙,最是有福气的,有兔牙更要笑得张扬些才好。”
姜诺抿唇轻笑,笑意缓缓蔓延到了昳丽的眼角眉梢,她将素来掩唇的圆扇,轻轻移下。
少女柔和清甜的小兔牙笑颜,映着晚霞的光芒,缓缓定格在他眼中。
齐岁柏半晌无话,顿了顿才轻声道:“很好看。”
他喜欢看她,眉心唇角,皆舒展灵动的模样。
春荫树下,四目相对,姜诺扬手,将圆扇投掷在了桥下溪中,沉静的望着那扇子,顺了蜿蜒溪流缓缓飘走。
她的笑,从小就被章家姐妹嘲笑讽刺。
李檄从始至终都晓得,可却从未曾明说。
她心里始终委屈,在他刚从北苑出来,她也曾觉得他会护着她,会让她扬眉吐气。
头一次,她抓着他的衣袖,迫不及待低声告状:“若书和若琴,说我是囤鼠,表哥,你在北苑时她们欺负我,她们都暗中讽刺我笑起来,像鼠一般。”
也许此事不大,却是她年少时在意之事,更何况,整个宫中不少人都暗中如此叫她。
她鼓起勇气,才在心上人面前自揭其短。
表哥已是太子,自会呵斥她们,以後,谁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个称呼了。
谁知李檄语气淡漠道:“凡事先自省,若你恰是如此,又怎能堵得住悠悠之口?若你并非如此,旁人的议论你又何必挂在心上。”
姜诺久久怔了。
表哥总是有他的大道理。
又怎会为她的微末小事出头?
或者,她并非想让他真的做什麽,哪怕他在一刻,认真捧起她的脸,说一句,诺诺的笑其实很好看……
後来他当了皇帝,仍未曾出面阻过一次,甚至还说让她纠错言行举止。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的一言一笑,在他眼里,皆是错。
她用扇子遮了很多年的笑颜,那些时日,连快乐,都不敢明目张胆。
她已和他毫无瓜葛,如今,她就要活得张扬肆意。
“谢谢你。”上马车之前,姜诺回眸看向齐岁柏,真挚道:“今日,我也算看到了最难忘的晚霞。”
齐岁柏微笑颔首以送。
目送她的马车缓缓走远。
哪里有什麽巧遇。
没人晓得,自她说了那句话。
这九溪的晚霞,他已连着看了整整十七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