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念头在脑海内兀自闪过,不过转瞬就被死死掐灭,不剩的一干二净。
湖水冰凉,现在闭上眼似乎还能感觉到那蔓延至五脏肺腑眩晕的窒息。
裴府没落,族中衰败,仕途官运也随之受到极大影响,这些事昭韵宜一直以来隐隐看在眼内,裴府虽不如往昔,可好歹为世家大族,她从未想过裴氏会做出那等的龌龊之事。
彼时她中了药,左右无应,前後陌路,似乎已然在劫难逃,可偏偏就在此时,她遇见了陛下。
陛下来的那样巧,裴家也被压的越发喘不上来气,揽阙宫是个空壳子,那位传闻中居住在此的昭才人足不出户,从未在旁人面前露脸。
一切巧合中,便有了她後来进入到这皇宫城内。
事到如今,昭韵宜当然不会认为裴府现在这样的下场有多麽可怜,不过罪有应得而已。
种种阴差阳错,接连酿成了今日的果,她终是如他的愿进了这宫墙。
坐在这座金堆玉砌的寝宫中,思绪逐渐飘回前日那个令她心惊胆颤的夜,耳廓泛起说不清的红晕。
“你今日走不了的。”
帝王手掌按在她不住作颤的膝盖骨上,指腹摩擦生着丝丝颤栗,言之肯肯对她道。
他对她的好不假,可欺骗也是真的。
帝王的心思变幻莫测,宠爱亦飘渺宛若云烟,就像宫中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起起浮浮在空气里,抓不住也摸不着。
区区一个宁伯侯府她都差点逃脱不得,险些困住,又何况如今是在这样偌大的皇宫。
望着窗外皎皎悬月,昭韵宜静静坐着看了许久。
——
两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夜色渐浓,民间例行拉起长灯欢度乞巧,热闹声欢腾一片,热闹非凡。
每到此时,规矩森严的皇宫城与之相比起来就要冷清许多,诸如此类民俗的节日在皇宫中向来不被允许举行,可每每到了这天,宫墙内的气氛似乎总要热络一些。
在宫殿内坐着,昭韵宜也可以听到宫女太监们压不住的热议,窗外一片雾蒙蒙的灰黑,低缓的琴音萦绕在侧,冗杂的风声也变得说不清的孤寂。
如果她没有记起来,说不定此刻他们就该在一起赏花灯了吧。
殿内寂静,越是这样的环境内越会让人忍不住回忆曾经发生的事。
殿外忽起躁动,一声接一声的请安把她游离的思绪打断,昭韵宜侧首,随即便对上了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眉眼。
他们已有两日未曾见过面,许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她多看了他半刻,等回神发现自己做了什麽时已经晚了。
帝王已在她让出的空处坐了下来,金线缀饰的紫袍和她群摆上精心勾撰的绣面贴在一起,他们离得是那样近。
她先一步移开了眼,没注意到身旁之人眸内顷刻黯淡下去的光。
殿内一时间静的仿佛又回到了那夜。
随即,昭韵宜便又听见了那道低迷的声线,同拥那日他在背後抵着她时一模一样。
“你还在生朕的气?”她听他如是问。
“臣妾不敢。”
“那你为何不转过来。”她的衣带被勾住了,只要微微有所动作,就能摆脱。
昭韵宜固执地没有回头,半天道了一句:“这边凉快。”
轩窗两侧大开,徐徐微风伴着清新的空气飘进殿内,说不出的清爽。
“阿韵,莫要同朕说这些气话。”
夜风缓缓,连同飘在殿内的琴音也跟着断断续续,帝王掀起眼皮冷冷朝门外扫去一眼,几声响动作罢,这下四周彻底静了。
“……臣妾没有。”
“那你为何不肯回头。”身後的声音立即追问。
大有一种她如果不按他说的做他便会一直问下去的驾驶。
“陛下怎麽来了。”昭韵宜沉默片刻,缓缓侧坐着开口。
听着她冷清清的声音,帝王眸子低沉,里面晦意翻涌,表面不显。
他曾数次来到这座宫殿,也曾数次如此刻般坐在她身边,却还是第一次听见她如此平淡的朝他问。
“你不愿意见到朕吗?”不及她开口,他片刻不停地接着道:“爱妃不记得了,你那日亲口答应过朕的。”
“民间乞巧,爱妃可要同朕一起。”
“臣妾自然是要陪着陛下的。”
可是现在……
夜色茫茫,冰凉的雨丝顺着风刮进殿内,瞧着窗外淅淅沥沥忽然下起的雨,凌郁冷着脸,面色阴沉。
雨幕突降,宫人们紧锣密鼓把东西收了起来,青草混合着泥土的芬芳席卷,似乎是天意。
月色中天,夜色融融。
帝王再次宿在了揽阙宫,起初妃子们还能以雨势渐大,陛下也许不得已被困住来安慰自己,可翌日听到养心殿传出的风声,她们却是坐不住了。
一时间,无数人的目光皆落在了这场四起的风波中一直安安静静,无甚波澜的灵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