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钟意。”时分转身拥抱钟意。他眨了一下眼睛,掉了几滴眼泪,“都结束了。这世上再也没有能威胁你的人和事了。”
肩背部的剧痛将钟意从幻境中拉了出来。
他先是用一只手环住时分的背,然後艰难擡起另一只颤抖的手,忍受着剧痛,紧紧地回抱住时分。
“手枪里只有一颗子弹。”到了医院里,时分向钟意悉数坦白:“如果第一发子弹失败了,枪大概率会被夺走。所以我只装了一颗子弹。”
钟意赤裸着上身,一边肩膀缠满绷带。他背靠着床板,半天没说话。
“如果失败了,我会把他引诱到有窗户的地方,剩下的交给帽子叔处理。”时分继续解释说,伸手摸了摸钟意绷带下露出的手背。
钟意的嘴角绷得更紧了一些。
他曾有一瞬间埋怨过柴郡猫,他怎麽可以放时分一个人去见许炎。如果自己能更冷静一些,应该能够推想出他们早已经安排妥当了。
可在那个情境下,钟意实在没有馀力考虑太多。
“别生气了。”时分低下身子,趴在床上,脸颊贴上钟意的手背。在上面留下了一些潮湿痕迹。
钟意擡起拇指,抹掉时分脸上的眼泪。
“不是生气,是害怕。”钟意开了口,嗓音嘶哑,“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如果枪里不是只有一颗子弹,窗外没有狙击手的掩护。时分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举起枪对准自己的脑袋。
这个“如果”为首的假想实在是太过残酷,钟意都不敢去想。
他吓得魂飞魄散,心肝脾肺都像是碎了一遍,痛得缓不过来。
“时分……如果你出事了,我……”钟意停住,用力地咬住下唇。他想说我不知道会变成什麽样。
钟意可以从学过的知识里,迅速罗列出一大堆重大创伤可能産生的心理疾病。
然後他又擅自主张地认为,如果失去了时分,因此而患上抑郁,患上ptsd,或者是别的什麽。那麽……相应的心理治疗,认知疗法,正念思维,甚至是药品清单,对他都不会起到任何效果。
那一定会成为他的绝症。
钟意忽然从里面找到了一些共性。他与那些死去的,或是尚且还活着的人们之间的,一些共性。
失去时分的结局似乎有着许多前车之鉴。
钟意可能会成为另一个钟心诚,另一个陈木林,甚至是另一个许炎。
他忽然意识到,这才是许炎的真正目的。
“我知道你会害怕。所以我不择手段地努力活了下来。”时分攥住钟意的一截手指,“看看我吧,钟意,我活下来了。”
而钟意收拢手指,反握住时分,指腹在他的手心里摩挲。他长久着注视着他,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许血色。
钟意再次想起去年那个残留着暑气的新秋,自己一脚踩进了隔离室,第一次见到时分。他决定为他做些什麽。
那时钟意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微不足道念头,成了解开他身世之谜的引燃线。
钟意本来并不求回报,他只是想要单方面地,温柔而克制地爱时分。
可时分最终还是为他带来最丰厚的回报。
钟意不用再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自卑,也不用再遮掩自己的锋芒小心翼翼低调做人。
时分帮他打破了上一辈恩怨所带来的桎梏。
并活了下来。
钟意长长地吸气,眼泪倏地砸在时分的手背上。
他对他说:“谢谢你活下来。”
【作者有话说】
最後一章周五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