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饮
赛马会的最後一项议程便是专门为嘉奖魁首举办的鹰鸣宴,今日天寒地冻,皇亲贵族安坐暖阁,三品外的官员坐在外殿,褚垣有些心不在焉盯着眼前的就被出神。
“殿下,”青竹站在身後轻声说:“可是担心。。。。。。”
“今日风大,”褚垣偏头轻叹,“他大病初愈怕是有些受不住。”
青竹弯下腰低语:“需要我为大人拿一件披风吗?”
“外臣皆着朝服,他不好坏规矩。”褚垣转头示意:“待会儿宴席结束了,你暖一壶药酒叫他喝下。”
“是。”青竹应声,却瞥见褚垣眉间愁云未散,又问:“殿下可有心事?”
褚垣没回话,转头看向外殿,手指轻敲桌面,一下又一下。
青竹的判断是错误的,真正有心事的卫涂,昨晚卫涂的提议让他十分困惑,褚垣不明白为什麽让赵玉书嫁给只有十岁的褚祥,他想问,却发现卫涂又变回从前那样只是笑着打哑谜,句句隐瞒。
罢了,即便不明白他也是做了,即便有隐瞒,等便是了,卫涂总归是不会拿把刀子往自己心口捅。
看着褚垣神情几度转变,比戏班子变脸还要精彩,青竹忍俊不禁,惹来褚垣白眼,他问:“笑什麽?”
“只是想起一句话来,”青竹清清嗓子,压着声音回:“一物降一物。”
“。。。。。。”
“陛下驾到——”
路端声如洪钟,殿内殿外文武百官齐齐起身下跪行礼,褚垣走出座位,借着衣摆宽大狠狠踩了青竹一脚,在若无事地行礼。
“参见陛下——”
褚珣上座,皇後卫婼丶皇贵妃庄于婕坐在他两侧,刚诞下皇子的禧昭仪钟灵同其馀妃子坐在下一阶,褚珣落座,鹰鸣宴正是开场。
莺歌燕舞,推杯换盏,天子高坐堂上,群臣收起朝堂上的针锋相对,装作一派祥和,地暖酒热气氛正酣,时辰正好,路端宣旨,照例是先让赛马大会的总魁首进殿面圣,但来人却不是早就坐在皇後身旁的赵玉书,张驰宇着冠服意气风发地走来,在衆人的目光中站定落落大方地行礼。
“张麟倒是教养出了一个好儿子。”褚珣面露赞许,御史中丞张麟走前谢恩。
“蒙陛下圣恩,犬子笃学好古只为报效君恩,盼能为陛下分忧。”
眼睛一眯,褚垣认出来这个张麟就是当日在崇德殿外与他争辩之人,正想着开口刁难几句,便被青竹暗中扯着衣袖拦了下来。
一个眼神杀过去,褚垣无声质问,就见青竹看着他稍稍偏头示意外殿,他也就想起来那日,卫涂也在,此番提起旧事,怕是会殃及卫涂。
虽说是有些不甘心,但褚垣也认了,如今张麟也算是风头正盛,找机会得杀杀他威风。
那几人寒暄拉扯几句,褚珣示意路端宣旨,张麟父子齐齐跪下,褚垣托腮懒得看也懒得听。
“。。。。。。毅德坚守,武昌剩竹。着封为鹰□□执刀侍从。。。。。。”
原先正走神,一听官职名,褚垣就精神了,他瞥见张麟笑容凝固,张宇驰却仍是乐呵急忙谢恩。
“六品执刀侍从。。。。。。”褚垣低声念叨,“张麟怕是胡子都要气得翘上天了。”
“殿下慎言。”青竹小声提醒,但褚垣不听。
“不过也是抢了赵玉书的魁首,给他个侍从当当也不算太亏,张麟此刻恐怕在悔恨自己生的不是个女儿。”
“殿下——”
“好好好我不说。”他确实是不说了,但嘴角的笑却张扬的很。
果不其然,下一刻褚珣点名了,许是宴会融洽,褚珣此刻到没了今日苛刻的模样,他脸上带着不知真假的笑容问道:“安平王为何如此高兴?”
青竹暗叹一口气,这就是为什麽面圣时,从不让柏溪来守着这位爱惹事儿的主子。
“啓禀陛下,臣是为大宁新晋人才而高兴,”褚垣从容站起身,笑道:“张麟大人入仕十馀年,向来是为国为君思虑慎重,若是他人——”
褚垣拉出了语调,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张麟说:“有背张大人圭臬,也会受其指点,势必要向大人看齐,国家之事事无巨细都是劳心劳力,鞠躬尽瘁——”
“可谓是大宁栋梁之才,在这等言传身教之下,其子自然也是前途无量啊!”
这丝毫不掩饰的敌意,褚珣自然感受得到,但此次封官,已然是不符张麟期待,褚珣也就不好太过苛责,顺着褚垣的话头说了下去:
“张卿在御史台不辞劳苦,兢兢业业,确实是大宁之幸。”
“陛下谬赞!”张麟再拱手谢恩,“能为陛下分忧是我等本分,此後仍精励图志,不敢松懈!”
“嗯。。。。。。”房铭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对坐在一旁的卫涂说:“你说陛下为何只封了张宇驰执刀侍从?”
“君恩不可揣度。”卫涂有些乏了,昨日睡了一个白天等到晚上倒是睡不着了,今天白天又忙着处理公务,如今正是眼皮子打架的时候。
“无非是张麟不得圣心,”卫涂不接话,房铭自顾自地说起来:“日前有关赵无机的封赏,张麟上了一道奏章,说是赵大将军劳苦功高要加官进爵以慰人心。。。。。。啧,你怎麽一晚上心事重重地?”
见卫涂沉默,房铭又凑近了些低声说:“陛下封庄皇贵妃时,张麟一日上十几道奏章反对,人伦纲常全说了一边,惹得陛下大怒,若不是徐相拦着,他怕是早已人头落地。”
“倒是不甚会看局势。”房铭坐正下结论道。
“伴君如伴虎。”卫涂揉了揉太阳xue,昨日发汗受了风,今日脑子便有点昏沉。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房铭手指冲着天,摇头晃脑地说:“陛下的心意就是我们的心意。”
“你倒是有做奸臣的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