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阴婚,有谁在场?”
“哪有什麽阴婚,”王旦下意识地否定。
季风也不着急,他没再往下问,只是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垂着脑袋坐在那里等。
四下寂静无声,林子里举着的火把离自己越来越远,冷风从脸颊上吹过,冻得鼻头生疼。
王旦在这种阴郁的气氛下坚持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结结巴巴撬开了自己的嘴。
“我儿王储胜,和陈……陈家那闺女。”
“陈晓晓?”
王旦缩了缩脖子,含混不清的应了一句。
季风于是又问,“活人呢,你和张婆子?”
“活人哪儿能在场,”王旦这次答得很快,说完又怕他不信,忙不叠地解释。
“张婆子给算的,说储胜八字犯着点忌讳,子时之後天亮之前,都不准活人在场,怕撞破了喜气。”
季风回想着阴婚开始时的场景,知道他没说谎,他微微点头。
“那子时之前呢?你和张婆子在给王储胜化妆?”
王旦疑惑地看向他,神情中有些意外,大约是在想不明白这人怎麽知道的这麽清楚。
不过阴婚都认下来了,其他的也就没什麽可隐瞒的,他选择老老实实的回话。
“大喜的日子,总得把人拾掇拾掇,不然把新娘子吓着,也不合规矩。”
“你儿子长什麽样,身上带了伤吗?”
王旦显然没想到季风会问这样离奇的问题,不过回答的还算认真。
“这人死了就不好看了……我儿子又是摔死的,免不了青一块紫一块,不过穿上衣服遮一遮,也就看不出什麽了。”
他说到这里,扯了扯袖子,居然开始抹眼泪,旁若无人地又絮叨了一大段话。
“我儿也是个苦命的,李欢硕这天杀的东西,怎麽敢下死手把他往坡里推,储胜也是,你跑这麽积极,山官的媳妇就能成你的吗,一个个都是天杀的,让我往後可怎麽活……”
他这麽说,季风便知道自己问不出什麽了。
王旦的记忆应该是村里真实发生的事情,而他们闯进来之後,场景会随着闯入者的行为改变,这些或许不在王旦的记忆范围内。
至于他後面那一大段话,季风丁点没听进去,他又问道,“王储胜的新娘,你见过吗,什麽样儿?”
“模样……”
模样怎麽说,王旦一头雾水不知道怎麽表达,就见那人从身上又掏出张照片一样的东西,示意他靠近一点。
王旦慢吞吞挪了几步,伸长了脖子看过去,那照片是塑封的,在月光下反射着惨白,看不见什麽东西,因此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拿着照片的那只手。
四下昏昏暗暗的,却仍清晰的将那抹可怖的红投进了他的视网膜上。
那只手并不干净,手背和腕部还挂着不知从哪儿蹭上的泥,泥点下面的皮肤却呈现出红肉色,关节处更血肉模糊,随着弯曲的动作都能隐约看见白骨。
王旦的目光顺着腕关节往上,就看到那只同样脏污的胳膊。
正月是最冷的时候,裹了袄都还觉得寒气逼人,可那人却只穿了一件空壳似的外套,袖子像是被火烧过,破破烂烂的被人随意卷到手肘上面,露出来的胳膊上也沾了很多泥,不知被什麽东西削下了一层皮肉,流出来的血不断滴在脚下的石头堆里。
王旦看得龇牙咧嘴,刚刚被季风踩过的胳膊疼得更厉害了。
可那人却浑然不觉,他甚至手都不抖,就像完全感觉不到冷一样,一双眼睛鬼气森森的瞥过来。
“站这麽远能看到什麽?”
别真是只没死透的鬼……
王旦被吓得不轻,双腿打颤又靠过去几寸。
这麽一靠,照片反射的光就被错开了,他冷不丁瞥见照片上的四个人脸,居然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季风对他的反应有些震惊,他把照片举到王旦脸上,拿手指了指中间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娃娃。
照片上的孩子其实很小,两个团子似的缩在父母身边,不到一岁的孩子看不出什麽模样来,但是季风却问的很笃定。
“哪个是陈晓晓?”
场景不会给无用的东西,双胞胎本来就不多,况且就算孩子的模样不好辨认,却总会和他们的父母有几分相像,他当时遇到的新娘,简直与照片上的父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王旦似乎是想笑,但嘴角抽搐着扯动了两下,硬是没笑出来,脸上的表情格外难看,“我……我也不是她老妈子,长得都一样,哪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