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珍:“嗯,小时候。”
严明月随口一问,没想到二十一世纪真还有这现象,接不下去了。怎麽接都显得冒犯。
王利珍不知想到什麽,笑了出来。
“怎?”严明月问。
王利珍:“有时候想到人一出生,能接触到的东西就是眼前的这些,古人怎麽也没法接触电脑,现代人不用再向王孙贵胄下跪,就挺莫名其妙的。”
严明月听着他讲下去,把打岔的话咽下去:“嗯。”
“我长大的环境,就是会遇到虱子,就像有的非洲人丶印度人,一辈子在那样的环境里遭受着。我也不知道哪种生活更好,说实话虱子对我来说不是什麽大事儿,只是大家给我的感觉从来是,被虱子咬,太可怜了。”王利珍说。
严明月渐渐感到,王利珍独自走过的那些日子,虽让他坚硬了许多,但本质上的柔软是不变的,他还在一点点看见这世界,即便了无兴趣。
思及此,严明月也笑了。他又何尝不是了无兴趣地看,看见了觉得怪,再然後还是看。好奇心,在看的进程中滋生。
很多人说爱是瞬间决定的。但想想,他对王利珍的认识丶感受,是与日俱增的。严明月喜欢这种叠加的感觉,原本一面之缘的浅薄逐渐加深加固。
俩人不知不觉大笑起来,感到亲切丶自在。
“参观一下,走动走动,这儿虫子太多了。”王利珍站起,扯起严明月,帮他拍拍裤子上的灰。
严母不是个细致到这程度的人,家里阿姨更不会近他身。也就王利珍会这麽上下其手,没轻没重。
严明月怀疑王利珍只是想捶他。谁家拍灰这麽重的。不过没有动,就像一只布袋,被拍散得舒展了。
王利珍的手掌宽大,简直像一张蒲扇。朝严明月摊手,就好像什麽都拿得住。严明月覆手上去,就好像交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彻彻底底的。干燥的,热的掌心。大概牵手是为了把两个人连接成一体,彼此身体的动荡也就传递。严明月感到了王利珍的心跳。
没什麽两样,严明月高中也就上个普高,教学楼位于市中心,所以修得跟居民楼一样。乍一看感觉回了姥爷家。
进了教室感到同学的吵闹,无论冬夏都涌动不止的青春气息,才认定是来上学的。窗外的树绿了又黄,会有人用那些银杏叶子摆各种图案,最时兴的是名字的首字母缩写。总是这边刚摆好,上课铃就响,和扫地大妈擦肩而过,总感到大妈狡黠的气魄。果不其然,再下课,往窗外一看,地面光秃秃了。
而王利珍学校教学楼前,有一棵很大的梧桐,这时节叶子还绿。手电照上去,像翻飞的蝴蝶,琉璃盏的流光溢彩。感到一瞬的感动和震撼。
严明月问:“这儿有监控吧?”
王利珍:“不管,被逮了再说。”
严明月挑眉,倒也同意。
“还挂祈福条?”严明月问,没有上前。他总是站立,庄严的,不轻易靠近丶窥伺什麽。
王利珍跨上树杈,严明月才上前一点,预备扶一下,担心他摔了。
王利珍念着条上的字:“嘤嘤嘤,一定要和同桌上一所大学,铁柱留。”
什麽鬼……严明月笑。
“呵呵,这次期末又考第一,本人天纵奇才是也。擎天留。”
“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老黎多给两分书面分。”
严明月问:“是你班主任吗?”
“大概吧,这几年要是没别的黎氏争权,那就那个老黎了。”王利珍说。
那个老黎。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