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花
仰头接吻有助于缓解颈椎疼痛,但严明月那一脸轻微疼痛的蹙眉,还是暴露了他周身的不适。
严明月最近常常下了班,还猫在书房猛看。毕竟要指导王利珍改稿子。严明月编辑能力弱,审稿能力倒还行。毕竟分公司的终稿还得总部审,就算总部有主编大人在,他严明月也会是乙方最终的过目人。
真是完美的闭环呢。
不过这从眉骨下拉到眼睑的痛,真真儿让严明月眼睛都通红了。漂亮是二话,王利珍见不得严明月不舒服,火速从椅子撤离:“我给你按按。”
虽被李子龙有儿子这事儿给震住,但不耽搁学按摩手法。这公园大爷和骨科专家的手法还是有别的,大爷那套得熟练技师来操刀,李子龙这套就简洁得多,适合家属给病患按。
严明月是个不怎叫唤的人,疼了舒服了,都轻轻喘息,咬着牙,下颌骨像闪电似的一闪而过。王利珍摸一摸他脸侧的起伏,手指伸到严明月嘴边,轻轻挨他闭起的嘴唇:“你要疼就叼着,会好一点——”话没说完,严明月就咬在他骨节上,王利珍疼得腿软,撑着椅背:“你还真咬啊属狗的你!”手指却没半点挣扎,就像怕狗叼不住食物,吃不进嘴里。
利齿尖牙在皮肉上留下咬痕,一个坑,这下疼痛转移到王利珍身上了,脸也疼红了大半。严明月好整以暇:“知道错哪了吗?”
王利珍简直咆哮了:“我哪有什麽错?我怎麽了?”
严明月分明不是惯于打一巴掌给颗枣的角色,偶尔这麽来一回,王利珍倒是受用。只听严明月问:“不高兴了为什麽不跟我讲?还等我自己琢磨,我要是不多琢磨,你今儿是不是就把这事儿揭过去了?”
王利珍一听,就大彻大悟地忏悔了,端着自己手指,踱去对面椅子坐下:“这本来也不是大事儿,我自个儿琢磨琢磨就明白了,你哪会喜欢小孩啊,小孩多烦啊。”
“你呢?”严明月问。
“我觉得还行,不喜欢也不烦,有时候玩玩别人家的就够了。”王利珍笑,还是想把这事儿揭过去。生活中很多事儿,不都这样麽,揭过去就没事儿了。很多东西,不去想,就不存在。
严明月一边按压太阳xue一边监考似的一动不动凝望王利珍,开口语气却已回复温柔:“什麽事儿你都得跟我讲,上班吃了什麽发生什麽遇到什麽开心事儿,这样我才安心。你不讲,我就觉得你在预备离开。”世人都知道,人是无法改变的,甚至无法靠近,无法相互理解。严明月不想要这样。他已三十几,年月还长,但对人的心力已大不如前。已错失一次追根问底的机会,这次他想握得更牢。
就算做不到,也要先试了才罢休。
讲真,严明月突然暴露这样的没安全感,这样的咄咄逼人,虽有一点隐隐的快感,更多的还是体谅,王利珍感慨这些年严明月实在过得不好,才这麽难以安抚。低垂眉眼,王利珍吹一吹已经没痛感的手指,放下手,再擡头,已经又是那副钢筋不入的神情:“我发现你这人其实不是冷,也不是不在乎,你丫是太在乎了,什麽都太在乎了,又碍于多年所受的教育,才包裹得像柔嫩的花朵一样,实际就是引诱小蜂蜜掉进你食人花的沼泽。”
严明月笑,眼睛都酸了:“那也是你自愿的。”
“我自愿的?”王利珍摇头,“我上赶的。”说这话有一点底气不足,要不是这会儿和严明月分立两岸,他真不敢讲这麽让人面红心跳的话。王利珍对自我认知明确,纯情小白花一朵,见了食人花,除了摇头晃脑刷好感,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要杀要剐,全看食人花心情。
好在这时手机响,王利珍一把抓了手机逃避这後知後觉的羞耻感。
严明月什麽时候站到他身後的,王利珍不知,被某宝客服的回复吸引住。
-您好,可以的哦
-麻烦发一下您的身份证正反面
-兼职信息审批通过後,就给您派单哦
还要身份证啊,王利珍有点犹豫,手上一轻,手机被严明月拿走了。
严明月轻微蹙眉,王利珍挠眉毛,虽接委托这事儿没什麽,但还是不知怎跟严明月讲。不讲吧,严明月又生气。
王利珍选了折中的方式,保持沉默。他的手机严明月反正很熟,比跟他还熟,没啥他得带着介绍的,严明月一个脑瓜子能赚大钱的人,也不需他多解释。
脑袋上方传来严明月短促的笑。买家的评论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委托。
-委托小姐姐帮我骂人,战力天花板,那货再不敢跟我叫板了
-委托帅哥帮我开家长会,结果我闺蜜看上他了天天吼着上我家写作业……
-帮我体测那哥们测出肺活量5000加,迎新老子被拉着吹一教室的气球,还好买得起□□
严明月看向王利珍,王利珍双手合十:“怎麽啦?”
“去吧,不过当心点儿,别被骗了。”手机被严明月甩到桌上,本就掉渣的屏幕顺势又掉一颗玻璃。
王利珍笑。这去吧,怎麽特像去送死吧。
还有篇稿要交,虽然主编没催,王利珍还是想再改改,给某宝那边回过去兼职表後,他扭着严明月给看看稿该怎麽改。
实在他一个社会上飘了几年的人,再从事这种文字工作,很累。不是单单一句为了谁就能做好的。要真为了谁,以谁为榜样就能持续发愤图强,那早就人均清北了。
不过要是这引路人,引得够好,追着萝卜走的人,也就有可能持之以恒。
喜欢被依赖。严总拿了他那稿,笔别在耳後,腿搭在桌子上,狗腿小王给他又捏又捶。
严明月:“渴了。”
“嗻,小的这就去。”王利珍泡了中药来。严明月找李子龙开安神助眠的药,王利珍可都看见了,只是那会儿当着李子龙面,不闻不问,装不知情罢。还说他呢,他俩个顶个的闷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