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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鹤（第2页）

而今夜，这枚镯子却成了月下最灼目的存在。

“一条尾巴。”吟瑜的脑袋来回蹭着贺振翎的手背。

“……那你只剩七条了。”贺振翎把手背到身後。

“所以你要替我成仙。”吟瑜不依不饶地追着他的手，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臂弯间乱拱。

“可狐尾代表你多年的修为，”贺振翎一只手抵住他乱动的身子，另一只背在身後的手攥得发白，“每一条都是你熬过多重雷劫才换来的。”

吟瑜对上他的眼神：“正因如此，你必须收下。”

“可你明知道我不会收，”贺振翎举了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是……我若是断去一臂送你，你可会心安理得地收下？”

“……不能，”吟瑜坦言道，“但我的狐尾不是你的手臂，缺一条，过几年又能修炼出来了。”

“说得轻巧，”贺振翎的声音微哑，“但你承受的那些痛苦和雷劫全付诸东流了。”

救命，他生气了……吟瑜小心翼翼地用馀光瞄着贺振翎绷紧的唇角，一时难得手足无措起来。

在他的印象里，贺振翎几乎没有真正冷脸或动怒的时候。尤其是在和自己表明心意後，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是顺着自己的心思来。

而此刻贺振翎这般隐忍怒意的模样，吟瑜还是头一回见到——偏生还是自己惹出来的。

现在不哄，等自己化成人形就更不好哄了，吟瑜秉持这麽一个道理，仗着自己处于本体形态，尾巴悄悄缠上贺振翎的胳膊。

贺振翎面无表情地把狐尾摘下来扔回去。

吟瑜僵在原地：“……”

百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做出一个十分不地道的行为，用爪尖勾住贺振翎的衣袖。

果然，贺振翎这回没有动作——他现在穿的是寝衣，被狐狸爪子勾住後，他若是用力挣脱，就只能面临衣服被扯坏和伤到吟瑜爪子两种情况。

吟瑜松了一口气，得寸进尺地凑到贺振翎跟前，鼻尖贴上他的下颌：“无所谓，它们都没你重要。”

他用了这辈子最耐心的语气，温声问出第三遍：“所以你要替我成仙，好不好？”

“……”贺振翎终究是败下阵来，“你也没有给我选‘不好’的机会。”

罢了，谁让这位是他家祖宗呢。

吟瑜：“你难道不想长命百岁吗？和我一起。”

“但这不应该建立在你的……牺牲之上，”贺振翎蹙眉，“而且你的行为分明与豪赌无异。万一我此生就是注定无缘仙途呢？”

吟瑜想也不想便说：“那我就再送你一条……唔！”

贺振翎直接上手在他脑袋上胡乱揉了一通，将“尾巴”二字揉散在手心里。

吟瑜一头狐狸毛被贺振翎揉得乱七八糟。若是放在平时，他早就炸毛了，可此刻他清楚自己没资格闹小脾气，只能任由贺振翎乱揉。

“下不为例。”贺振翎的手最终停在吟瑜耳後，按了按那里柔软的绒毛。叹息般的几个字，裹挟着千般无奈，万般疼惜。

“那咱们赶快去虹霓宗吧。”吟瑜绕到贺振翎身後，用脑袋拱他的後背。

“我还有一个问题。”贺振翎把他抱到身前，放在腿上。

“什麽问题？”吟瑜轻轻咬了贺振翎一口，不准他把手拿开。

贺振翎便在他的後脑勺画圈：“你的狐尾既已消失，那你我那段记忆也应随之消失才是。为何你我的记忆会断断续续恢复？”

吟瑜尽量通俗地说：“狐尾篡改记忆的术法，本质上应该是一种持续性的暗示。当我开始怀疑自己记忆的真实性时，这个暗示就会逐渐失效。”

“就像这样。”他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锁链形状的灵光。

“原本牢牢锁住的记忆，一旦出现裂痕，就会整个崩解，”他的爪子点在锁链某处，其馀部分随之消散，“而我恢复得更快，是因为那条狐尾本就是我的修为所化。”

贺振翎：“那为何我们恢复的方式不同？”

“术法会根据我们的特性选择最合适的破解方式。因为你之前就有做梦的习惯，所以术法选择用梦境，让你一点点找回记忆。”吟瑜又在空中凝出一团灵光，灵光化作片片雪花，飘落时渐渐组成模糊的画面。

“而我对咱俩结契的印象太深了，所以在燕山听到钟声就有了画面。”他突然用爪子拍向那团灵光，清脆的钟声响彻屋内。

贺振翎沉吟片刻，好奇道：“你怎麽对我们结契的印象这麽深？是当时结契出了什麽意外吗？”

“……”吟瑜坏笑不答，“等你以後成了仙，记忆恢复就知道了。”

贺振翎见他不肯说，便不在此话题纠结：“可我第一个关于过往的梦……早在你我寄宿在村长家的那晚。”

吟瑜：“因为我早在刚与你重逢时就感觉不对劲了。你还记不记得我拍在孙二丫天灵盖上那一掌？那是我头一回使这种篡改记忆的法术，没想到竟施展得如此轻松。”

贺振翎恍然大悟。

早在那一刻，吟瑜心底的怀疑像石子投入湖面，激起涟漪。而这涟漪，最先荡进了贺振翎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