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槐的残魂已经凝实了许多,正用那双熟悉的异瞳静静望着他。
魔君的指尖拂过白观砚脸上的伤痕,轻声道:
"蠢货。。。。。。"
孤槐的残魂轻叹一声,虚幻的指尖抚过白观砚脸上那道被夜叉利爪划出的伤痕。
他的身形在幽冥之气的侵蚀下时隐时现,像一盏将熄的灯,唯有那双异色的眸子依然明亮如初。
白观砚想握住他的手,却只抓住一缕冰冷的雾气。
"别乱动。"他声音沙哑,小心翼翼地将那缕雾气拢入青玉司南佩,"我带你回家。"
玄诺站在三步之外,银发垂落肩头,背後八条尾巴若隐若现。
"接下来,你要用九转还魂术。"玄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还缺最後一样东西——九幽还魂花。"
白观砚猛地擡头,发丝间的雪粒簌簌落下:"在哪里?"
玄诺望向北方,红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不在这一界。"
寒风卷起积雪,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模糊的屏障。
白观砚怀中的青玉司南佩不安地颤动起来,他立即收紧手臂,用体温驱散那些试图缠绕上来的幽冥寒气。
"九幽还魂花生长在冥界最深处。"玄诺的指尖凝聚出一朵冰晶幻化的花,"但那里已被冥君封印上万年。"冰花在他掌心旋转,花瓣上浮现出奇异的纹路,"其他小世界或许还有残存。"
白观砚的呼吸凝滞了一瞬:"你要去别的小世界?"
"时间流速不同。"玄诺碾碎冰花,晶莹的碎片在空中组成一幅星图,"那里一年,此界可能已过千年。"
这句话像一柄钝刀,缓慢地刺入白观砚的心脏。
他低头看着怀中逐渐凝实的魂魄,孤槐的眉眼在月光下清晰如生,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分毫毕现。
若玄诺一去不返。。。。。。
"你。。。。。。"他的喉咙发紧,"还会回来吗?"
玄诺低笑一声,腕间的墨玉串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交易就是交易。"
琉璃灯凭空出现,悬浮在两人之间。
灯芯处的金光剧烈跳动,映照出白观砚周身流转的功德光晕,那是几十年来济世救人积累的善缘,每一缕都记载着他守护过的生命。
"准备好了吗?"玄诺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失去功德後,你会变成凡人。"
白观砚最後看了一眼孤槐的尸体。
魔君的唇角微微上扬,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用那种熟悉的丶带着讥诮的语气叫他"白观砚"。
他缓缓闭上眼睛:
"取走吧。"
金光剥离的过程比想象中更加痛苦。
第一缕功德离体时,白观砚仿佛听见了孩童的笑声——那是他救下的第一个凡人孩子,如今应该已经儿孙满堂。
紧接着是老者的道谢,女子的哭泣,将士的呐喊。。。。。。几十年的记忆化作实体,从他体内抽离。
"呃啊——"
剧痛让白观砚跪倒在地。
他的灵脉寸寸断裂,识海掀起滔天巨浪。曾经能一剑断山河的手指深深插入雪地,指甲翻卷出血也浑然不觉。每一寸皮肤都在燃烧,每一根骨头都在哀鸣。
装有孤槐残魂的青玉司南佩在他怀中剧烈颤动。
玄诺站在一旁,银发无风自动,琉璃灯贪婪地吞噬着那些金色的光点。
当最後一缕功德离体时,白观砚呕出一口鲜血。雪地被染成刺目的红,像雪地里突然绽放的梅。
他颤抖着擡起手,曾经强大的修为化为乌有,此刻,他甚至连最简单的清风诀都捏不出来。
他成了一个凡人。
玄诺收起琉璃灯,灯芯处的金光已凝成实质,璀璨得令人不敢直视。
狐仙的银发恢复了光泽,八尾也不再透明,额间的印记金光乍现。
"足够了。"他轻抚灯身,"明日本仙便去寻花。"
转身欲走时,玄诺突然停住。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玉质温润,上面刻着繁复的符文。
"楹桦山。"狐仙将玉简放入白观砚血迹斑斑的掌心,"风水绝佳,适合养魂。"
白观砚想要道谢,却发不出声音。
玄诺摇摇头,银发扫过他的肩头,带着冰雪的气息。
"不必。"
狐仙最後看了一眼白观砚,唇角微扬:
"希望回来时,还能见到活蹦乱跳的你。"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化作万千银光,消散在凛冽的北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