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定会带你走
白观砚沿着白骨灯笼映照的小路狂奔,青绿色的火光在两侧投下摇曳的影子。
影子扭曲变形,时而化作狰狞鬼面,时而变成他熟悉的模样——听雨轩的竹影,云墟天的雪,还有孤槐最後一次对他笑时眼角的细纹。
"孤槐。。。。。。"
呼唤声被幽冥的阴风吹散。
前方的幽蓝光点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的星火。
白观砚的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他踩进了忘川的支流。漆黑的河水瞬间漫过脚踝,无数苍白的手从水中伸出,抓住他的衣摆往下拖拽。
"滚开!"
他拔出腰间的浮生剑,狠狠刺向那些鬼手。
浮生剑爆发出刺目的白光,鬼手们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黑烟消散。
但河水已经浸透了他的靴子,刺骨的寒意顺着腿骨往上爬,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终于,他冲出了水路。前方的光点渐渐清晰,化作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背对着他站在忘川畔,玄色衣袍的下摆浸在漆黑的河水中,手中似乎握着什麽东西。
"孤槐!"
白观砚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那人缓缓转身,面容在幽冥的雾气中时隐时现。
是孤槐,却又不太像——魔君的眼神从来都是锐利如刀,此刻却空茫得令人心碎。他的胸口有一个碗口大的空洞,边缘泛着金色的光,那是天罚留下的伤痕。
最让白观砚肝胆俱裂的是,孤槐手中紧握的,分明是一截染血的衣角,正是那日在断魂崖上,被魔君死死攥住的那块布料。
"你。。。。。。"白观砚颤抖着伸出手,"还记得我吗?"
残魂静静地看着他,空洞的眼神渐渐聚焦。苍白的唇微微颤动,却发不出声音。白观砚突然想起玄诺的警告,冥界不欢迎活人,这里的亡魂也听不见活人的声音。
他急中生智,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了道血符。这是仙门秘传的"通灵契",以血为媒,可通阴阳。
鲜血渗入掌纹的瞬间,耳边突然响起细微的水声。
"。。。。。。白观砚?"
残魂的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
白观砚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被唤得如此动听过。
"是我!"他急切地上前两步,"我来带你回去。"
孤槐的残魂却後退了半步,玄色衣袍被忘川水浸得更深:"不行。。。。。。"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这里有。。。。。。东西在抓我。。。。。。"
白观砚这才注意到,孤槐的脚踝上缠着几缕几乎不可见的金线,一直延伸到忘川深处。
那是天罚之力的残留,正在一点点将他的魂魄拖向冥界深处。
"我带你走。"白观砚斩断一根金线,却被突然暴涨的金光灼伤了手掌,"该死!"
忘川水突然沸腾起来,远处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
时间不多了。
白观砚一咬牙,从怀中取出玄诺给的冰晶短剑,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
"你疯了?!"
孤槐的残魂突然扑上来抓住他的手腕。
就在肢体相触的瞬间,白观砚怀中的寒玉玉佩突然大放光明。无数细小的光点从玉佩中涌出,顺着两人相触的皮肤流入孤槐的残魂。胸口的空洞开始缓慢愈合,脚踝上的金线也一根根崩断。
"这是。。。。。。"白观砚突然明白过来,"云尊的玉佩!"
原来那少年早就料到这一步。寒玉里封存的不是普通的灵气,而是能修补魂魄的"太初之气"。
白观砚来不及细想,趁着金线全部断裂的瞬间,一把将孤槐的残魂拉进怀中。
"抓紧我!"
他转身就往回跑。
身後的忘川水掀起巨浪,夜叉的咆哮震得石壁簌簌落灰。来时的小路正在崩塌,两侧的鬼影疯狂撕扯着他的衣袍。
白观砚将孤槐的残魂护在胸前,任凭那些鬼爪在自己背上留下道道血痕。
"放我下来。。。。。。"怀中的魂魄轻如烟絮,"你会。。。。。。"
"闭嘴!"白观砚喘着粗气吼道,"这次我定会带你走!"
前方的路越来越暗,白骨灯笼的火光几乎看不见了。
就在他快要绝望时,一道银光突然刺破黑暗——玄诺站在尽头处,灰白的长发已经完全恢复银色,手中托着一盏即将燃尽的命灯。
"快!"狐仙的嘴角渗出血丝,"冥君要来了!"
白观砚拼尽最後力气冲过石门。就在他踏出冥界的瞬间,身後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石门轰然闭合,将万千鬼哭锁在了另一个世界。
他瘫软在地,却仍死死抱着怀中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