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烧,合卺酒尚温,氤氲着醉人的甜。
红纱帐暖,本该是良辰美景。
可就在他转身欲牵起茗谪的手时,一股冰冷刺骨的剧痛,瞬间从丹田气海处炸开!
低头,一截熟悉的丶属于茗谪的剑锋,正无情地穿透他的小腹,殷红的血迅速染红了两人身上刺目的喜服。
他难以置信地擡头,对上茗谪那双眼睛。
那双总是木然的丶沉静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滔天的恨意丶巨大的痛苦,以及……一种近乎解脱的疯狂。
泪水无声地从茗谪眼角滚落,砸在血色的喜服上,晕开更深的暗红。
“北邙城……无数亡魂……”
茗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泣血的悲鸣,
“悠落客……我等着向你刺出这一剑……等得太久……太久了!”
剧痛席卷全身,力量疯狂流失。
悠星诺踉跄着,却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带着无尽的悲凉与荒诞,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原来如此。
原来轮回九世,跨越千年,无论他是人是妖,是将军是佞臣……他都注定要死在这个名叫茗谪的人手里。
宿命……真是个可笑又可怖的东西。
落隐门深处,万年寒潭,洞府石门在沉重的轰鸣声中缓缓开啓。
刺骨的寒气瞬间涌出,凝结成白色的霜雾。
茗谪已在此闭关整整十日。
他盘坐在寒玉床上,周身剑气森然,眉宇间的木讷似乎已被这十年寒潭磨砺得更加坚硬丶冰冷,如同覆了一层永不融化的寒冰。
眉心的火焰胎记,颜色也似乎沉淀得更深。
白观砚的身影出现在洞府门口。
他没有进去,只是擡手,将一枚流转着微弱光华的留影石,轻轻投入寒潭上空氤氲的水幕之中。
水幕波动,清晰的影像瞬间展开——
正是十九年前,北邙城那炼狱般的火海。
画面聚焦:一只同样雪白丶但妖气更加狂暴混乱丶体型更为庞大的七尾妖狐悠落客,正疯狂地摧毁一切。
而影像中,那只被茗谪认定是凶手丶被世人唾骂的悠星诺,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以自己的身体为盾牌,死死护住角落里几个吓傻了的孩童!
同时,它凝聚起全身残存的妖力,孤注一掷地轰向一座即将倒塌丶下方挤满幸存者的茶楼。
妖力震断了关键的梁柱,茶楼轰然塌向另一边,避免了下方人群被掩埋的惨剧。
混乱中,那只暴走的丶真正的屠城凶手悠落客一闪而过的狰狞面目,被清晰地捕捉下来。
真相,迟到了十九年。
刑台之上,血雾弥漫,肃杀之气几乎凝成实质。
就在茗谪目眦欲裂,携着十五年苦修的冲天恨意与剑气,化作一道凌厉无匹的寒光扑向刑柱上那道残破身影的瞬间——
“咔嚓!咔嚓嚓!”
禁锢着悠星诺腕骨的玄铁锁链,寸寸碎裂。
一股无法形容的丶浩瀚如星海般的恐怖威压骤然降临!
刑台剧烈震动,围观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瞬间被掀飞出去,惨叫声不绝于耳。
悠星诺—
不,此刻应是狐仙——低垂的头颅猛然擡起。
沾血的银发无风自动,在狂暴的罡风中猎猎狂舞,如同燃烧的银色火焰。
那双原本涣散的红色瞳孔,此刻璀璨如烈日熔金,冰冷丶威严丶漠视万物,属于半仙的神光在其中流转额间一点神纹若隐若现。
九世历劫终结,被尘封的仙格,终于彻底苏醒。
那只曾笨拙为他系上剑穗的手,此刻正带着决绝的杀意扼向他的咽喉。
玄诺眼中神光冰冷,不闪不避,只是随意地擡手,後发先至,精准而冷酷地掐住了茗谪的脖颈。
只需微微用力,这纠缠了他九世的宿敌,便可灰飞烟灭!
“茗谪。”玄诺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蕴含着令天地失色的威压,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砸落。